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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绘境重现·构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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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道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八卦图案。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看起来仙风道骨,眼神却幽深得像两口古井,望不见底。

正是国师玄玑真人。

十五年前的玄玑,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一些,但那股子阴森沉郁的气质,却一模一样。他走到亭中,在云凛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慕容婉脸上。

“他不肯听话。”慕容婉的声音,依旧冰冷。

玄玑真人捋了捋长须,微微一笑。那笑,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看蝼蚁挣扎的漠然:

“读书人,总是有些迂腐的骨气。尤其像云凛这种,把‘气节’看得比命还重的。”

“那就打碎他的骨气。”慕容婉放下茶杯,茶杯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家破人亡,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玄玑真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像匠人看到一件合心意的作品:

“太子妃想如何做?”

慕容婉的指尖,轻轻敲着石桌桌面,一下,又一下。

她的目光,投向亭外那片开得正盛的牡丹,可眼神却空洞得没有焦点,仿佛透过那些鲜艳的花朵,看到了更远、更黑暗的东西。

“东宫那边,最近不太平。”她缓缓道,“太子宠幸的那个良娣,怀孕了。”

玄玑真人眉梢微动:

“哦?”

“是个男孩。”慕容婉的声音,更冷了,“太医说,脉象很稳。”

玄玑真人沉默了片刻,道:“太子妃的意思是……”

“太子如今虽宠我,可若那良娣生下长子……”慕容婉的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我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她转过头,看向玄玑真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狠厉:

“我要那孩子生不下来。”

“但,不能是我动手。”

玄玑真人懂了。

他捋着长须,缓缓点头:

“贫道明白了。太子妃是想……借刀杀人?”

“不止。”慕容婉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要那把刀,替我杀了那孩子,还要替我把所有碍眼的人,都一并清理干净。”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比如,云凛。”

玄玑真人看着她,忽然笑了。

这次的笑,有了一点温度,却是那种毒蛇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冰冷的兴奋:

“太子妃好算计。一石二鸟,不,是一石三鸟——既能除掉东宫的威胁,又能灭了云凛的口,还能……”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的嘶哑:

“还能借此机会,在陛下心里,种下一颗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的种子。日后,若有需要,这颗种子,就能长成参天大树,帮我们除掉更多……碍事的人。”

慕容婉也笑了。

那笑,和她明艳的容貌极不相称,像一朵牡丹花的花心里,藏了一只毒蝎。

“那就,有劳国师了。”

画面,再次变幻。

这一次,是夜晚。

没有雨,但天色阴沉,没有星月。夜风很大,吹得云府院子里的竹子哗哗作响,像无数冤魂在呜咽。

云府的书房,还亮着灯。

窗纸上,映出云凛伏案疾书的剪影。他很专注,没有察觉到,书房外的暗处,藏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夜行衣的慕容婉。

另一个,是依旧道袍的玄玑真人。

玄玑真人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用黑布包着,看不清形状,但不大,约莫巴掌大小。黑布揭开一角,露出来的,是一个用草扎成的人偶。

人偶身上,贴着一张黄符。

符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玄玑真人将人偶递给慕容婉,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慕容婉接过人偶,握在手中。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一种即将完成一场完美阴谋的、病态的兴奋。

她看了一眼书房窗纸上云凛的剪影,眼中闪过一抹快意的狠毒。

然后,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

书房的门,没有锁。

云凛清廉,府中仆役不多,夜里也从不设防。他大概从未想过,会有人用这种方式,来栽赃他。

慕容婉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

画面跟随她,进入书房。

书房里,云卷帙浩繁,充满了墨香。云凛正坐在书案后,低头看着一份文书,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他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慕容婉快速扫视书房。

她的目光,落在书案旁的一个多宝架上。

架上摆着一些书籍、砚台、笔洗等杂物,其中一个格子里,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半开着,里面是空的。

慕容婉走过去,将手中那个草扎人偶,轻轻放进了盒子里。

然后,她合上盒盖。

做完这一切,她退后两步,看着那个盒子,又看了看依旧毫无察觉的云凛,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她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像一阵夜风,吹过,不留痕迹。

书房外,玄玑真人等着她。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交谈,同时消失在夜色深处。

书房里,云凛终于批阅完那份文书,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窗外,夜色深沉,竹影摇晃。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很轻,几乎听不见。

可画布前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声叹息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预知了什么的疲惫,和一种……清澈见底的坦然。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一笔一划,继续写着什么。

灯火如豆,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

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

却,依旧挺直。

像一棵永远不会弯腰的竹。

画布上的画面,在这一刻,缓缓定格。

定格在云凛低头书写的侧影上。

定格在那个装着巫蛊人偶的紫檀木盒子上。

定格在窗外无星无月的、沉沉的夜色上。

金殿内,死寂。

死寂得能听见有人牙齿打颤的声音,能听见有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能听见有人衣袖摩擦的窸窣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画布。

盯着画布上,那个被无辜栽赃的、却依旧挺直脊背书写的身影。

盯着那个在夜色中悄然放入人偶的、恶毒的手。

盯着那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沉重得能压垮人心的叹息。

然后,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金殿两侧的阴影里,那些原本站着旁观的朝臣,一个接一个,缓缓跪倒。

他们低着头,不敢看画布,也不敢看御座上的皇帝,更不敢看殿中央那个昏迷在靖王怀中的女人。

他们只是跪着,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身体微微颤抖。

像是在忏悔。

又像是在恐惧。

恐惧十五年前,自己或许也曾是那场阴谋的旁观者,甚至……参与者。

恐惧十五年后,这被血与墨唤醒的真相,会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自己良心上,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御座上,皇帝缓缓站起身。

他站得很慢,像每动一下,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他的目光,落在画布上,落在云凛孤独的侧影上,落在那个紫檀木盒子上。

然后,他闭上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寒潭底下,却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即将破冰而出。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金殿中响起,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

“传旨——”

“即刻查封当年所有涉事官员府邸!”

“重审‘淑妃巫蛊案’!”

“凡有牵连者——”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

“一律,严惩不贷!”

话音落下。

画布上,云凛书写的身影,渐渐淡去。

紫檀木盒子,渐渐淡去。

无星无月的夜,渐渐淡去。

最终,所有画面,都化作一片混沌的、暗红的墨色。

墨色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两个字。

是两个用血写成的、力透纸背的字——

构陷。

字迹淋漓,宛若未干的血泪。

在金殿昏昧的光线下,沉默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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