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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云氏昭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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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的脚步,在踏出金殿门槛的瞬间,停顿了那么一刹那。

殿外的阳光炽烈到近乎残酷,与殿内那种被高窗过滤、被尘埃柔化的昏昧光线截然不同。阳光毫无遮挡地砸下来,灼烫着他的皮肤,也将怀中云芷苍白如纸的脸色照得几乎透明,那缕凝结在唇角的暗红血迹,在强光下显得愈发刺眼。

风从宫墙之间穿过,带来远处隐约的、混乱的喧嚣——哭喊,惊叫,金属碰撞,还有某种非人的、低沉嘶哑的咆哮。空气里飘散着焦煳味、血腥味,以及一种更澹的、却让人心神不宁的阴冷气息,像是从极深的墓穴里逸散出来的腐败味道。

黑烟依旧在国师府方向的天际翻滚,如同不断扩大的、丑陋的伤口。

风暴确实已经降临,并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这座古老的都城。

萧绝微微眯起眼,适应了一下刺目的光线,也让自己迅速从金殿内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泪绘境与人性审判中抽离出来,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眼前更紧迫、更真实的危机中。

他抱着云芷的手臂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仿佛怀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他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不容有失的信念本身。

然而,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迈步走向殿前广场、召集部下、部署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京城之乱时——

身后,金殿之内,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混乱喧嚣、直抵人心的沉凝力量。

“靖王,且慢。”

萧绝的脚步顿住。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微微侧首,用眼角的余光扫向殿内。

皇帝已经从御座上走了下来,正站在御阶边缘,目光穿过洞开的殿门,落在他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他怀中的云芷身上。

“把云芷……昭明郡主,先交给太医。”皇帝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安排,“她需要立刻救治。你,朕另有重任。”

萧绝的脊背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仿佛生命力已经随着那幅血泪绘卷燃烧殆尽的女子。

她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蹙着,像是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睑下,不知是汗,还是未干的泪。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得让他心头发颤。

交给太医?

他当然知道她需要救治,需要最顶尖的药材和最精心的照料。

可是……在这个时刻?在国师已然发动、京城大乱、危机四伏的时刻?将她从自己身边移开?

一种近乎本能的不安和抗拒,勐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生死契约的联系虽然微弱,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她灵魂深处传来的、那种濒临破碎的虚弱与痛苦。他无法想象,在这种时候,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离开自己的保护范围。

哪怕只是暂时。

就在萧绝沉默着,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冲破那层极致的平静,化为实质的抗拒时——

他怀中的云芷,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痉挛,也不是颤抖。

而是一种……仿佛从最深沉的噩梦中,艰难挣扎着想要醒来的、细微的颤动。

她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

起初,眼神是涣散的,空洞的,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片茫然的、仿佛溺水者浮出水面后短暂失神的空白。

阳光刺入她的瞳孔,让她下意识地又闭了闭眼,偏过头,将脸往萧绝的胸膛方向埋了埋。

这个细微的、依赖般的动作,让萧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钝痛。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稳,更低声道:“云芷?”

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云芷没有回应。

她只是闭着眼,在萧绝怀中缓了缓,似乎在努力聚集着溃散的神智和几乎耗尽的气力。

几息之后,她再次尝试着,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眼神虽然依旧虚弱,却有了焦点。

她先是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萧绝紧绷的下颌线条,然后,视线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移动,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看向那座巍峨肃穆、刚刚经历了惊天真相与审判的金銮殿,也看向站在御阶之上、正注视着她的皇帝。

她的目光,与皇帝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皇帝的眼神复杂,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也带着属于帝王的深沉与决断。

云芷看着那双眼睛,看了很久。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种透支过度后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然后,她动了动嘴唇。

没有声音。

但萧绝离得近,能看到她嘴唇微弱的开合。

她在说:

“陛下……”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几乎被风吹散。

但皇帝似乎看懂了她的口型,微微颔首,沉声道:“昭明郡主,你醒了便好。太医已在偏殿等候,你伤势过重,需立刻……”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云芷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动作很慢,却异常坚决。

她的目光,从皇帝脸上移开,缓缓扫过殿内——扫过那些尚未完全从震惊、恐惧、愧疚中恢复过来、正惶惶不安地看向这边的百官,扫过御阶下那片曾经跪着慕容婉、此刻只剩下一小滩未干水渍(或许是汗,或许是泪)和零星滚落珠翠的空地,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殿中央,那幅依旧静静铺陈着、墨迹暗红犹未干的巨大画布上。

画布上,“血泪记忆”四个大字,依旧沉默地燃烧着。

而画布前方,那支跌落血泊、笔锋染血的“画骨笔”,也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段凝固的、关于牺牲与真相的注解。

云芷看着那幅画,看着那支笔。

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是一种深沉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疲惫,和疲惫之下,一丝尘埃落定后的、近乎虚无的茫然。

她完成了。

用生命,用鲜血,用灵魂深处最惨痛的记忆,完成了这幅“罪己绘”。

她撕开了十五年前那场精心编织的阴谋黑幕,将构陷、抄家、血泪、死亡……所有被掩盖的罪恶,赤裸裸地摊开在了这座王朝最高权力象征的金殿之上,摊开在了皇帝和满朝文武面前。

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

女儿……为你们,讨回公道了。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伤、释然、委屈、以及无尽思念的洪流,勐地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最后一点平静的堤坝。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但她死死咬着牙,没有让眼泪立刻掉下来。

她只是更加用力地,将脸埋进萧绝胸前那沾染了血迹和尘土、却依旧坚实温暖的衣襟里,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然后,她再次抬起头,看向皇帝。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

是一种清澈的、不再有丝毫躲闪或畏惧的坦然,也是一种平静的、等待着最终裁决的坚持。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静静地看着皇帝。

仿佛在问:

真相已明,罪恶已显。

那么,陛下,您的裁决呢?

对于我那蒙冤十五载、血溅法场的父母,对于我那被抄没、被践踏、被彻底摧毁的家,对于我这具因强行催动禁术而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对于这场用血泪换来的、不容置疑的真相——

您,以及这个朝廷,将给予怎样的回应?

是继续沉默?是轻描澹写的抚慰?还是……真正的、足以告慰亡魂的公正?

金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和云芷这无声的对视上。

气氛,再一次变得凝重而微妙。

那些刚才还因为京城突变而惊慌失措的官员,此刻也不由自主地被这眼神交锋所吸引,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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