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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云氏昭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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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站在那里,迎着云芷清澈而坚持的目光。

他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深沉。

他当然读懂了云芷目光中的询问,也明白此刻,自己作为帝王,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足以安抚人心、平息冤屈、也彰显朝廷公正的姿态。

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慕容婉的癫狂诅咒、国师的凶勐反扑、京城陷入混乱的当下,一个清晰而有力的表态,不仅是对云芷个人的交代,更是对天下臣民、对惶惶不安的朝堂、对即将到来的更严酷战斗的一种定心丸。

他沉默了片刻。

目光再次扫过那幅血泪绘卷,扫过画布上那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扫过云芷苍白虚弱却挺直不屈的脸庞,也扫过萧绝那沉默如山、却仿佛孕育着雷霆的嵴背。

然后,他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回荡在金殿内外,也透过洞开的殿门,传到了广场上那些正在紧急集结的将士耳中:

“云凛一案,历时十五载,今朝真相大白于天下,实乃忠魂不屈,天理昭彰!”

“逆贼慕容氏,勾结妖道,构陷忠良,贪墨军饷,戕害皇嗣,祸乱朝纲,罪证确凿,十恶不赦!朕已下旨严惩,绝无宽宥!”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看向殿内百官,更看向殿外的萧绝和云芷,一字一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沉痛与决断:

“即日起,为原户部侍郎、忠毅伯云凛,及其妻柳氏,彻底平反昭雪!”

“追复原职,追复爵位,并晋云凛为‘忠国公’,追谥‘文贞’!晋柳氏为‘一品贞烈夫人’!”

“以国公之礼,重新安葬于西山皇陵之侧,享四时祭祀,万代香火!”

“云氏一族所有被牵连、被流放、被贬谪之无辜亲族,一律赦免,恢复名誉,酌情补偿!”

“当年查抄之云府家产,除涉罪部分外,悉数发还!另,从内库拨银十万两,于云氏原籍重修祠堂,表彰忠烈!”

“凡当年因云凛一案受牵连、被罢黜之正直官员,着吏部、都察院重新核查,确有冤屈者,一律平反起复!”

一道道旨意,清晰、明确、厚重,如同一声声沉重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平反!昭雪!追封!晋爵!国公之礼!皇陵侧葬!万代香火!

这不仅仅是恢复名誉那么简单,这是给予云凛夫妇身后极致的哀荣,是朝廷对忠臣最大的肯定与补偿!是将他们从“逆犯”的耻辱柱上彻底解脱,高高供奉于忠烈祠中,受后世景仰!

尤其是“文贞”这个谥号,“文”表其才学,“贞”表其忠贞不屈,是文臣极高的美谥!而“忠国公”的爵位,更是超品,足以荫庇子孙!

还有发还家产,重修祠堂,赦免亲族,补偿受牵连官员……

可以说,皇帝几乎是用他能给出的、最隆重的规格和方式,来为云家这场持续了十五年的冤狱,画上了一个彻底而庄严的句号。

这不仅仅是给云芷一个交代。

更是给天下所有忠臣良将一个信号:朝廷不会永远被奸佞蒙蔽,真相终有大白之日,冤屈终有昭雪之时!

金殿内外,一片寂静。

只有皇帝的声音,余音袅袅。

百官神色各异,有动容,有唏嘘,有复杂,也有深深的凛然——陛下此举,既是拨乱反正,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所有人的警示?与慕容氏勾连者,下场已在眼前;而忠诚正直者,哪怕蒙冤身死,终有沉冤得雪、哀荣备至的一天!

萧绝抱着云芷,站在那里。

他能感觉到,怀中那具冰冷的身躯,在皇帝说出“平反昭雪”四个字时,猛地僵硬了一下。

然后,开始无法抑制地、细微地颤抖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因为虚弱或痛苦的颤抖,而是一种情绪剧烈波动下的、近乎痉挛的颤抖。

他低下头,看见云芷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咬得那么用力,以至于刚刚有些愈合迹象的唇角伤口再次崩裂,渗出了新鲜的、殷红的血珠。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死死地看着御阶上的皇帝,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让它们落下。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急于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终于——

在皇帝说完最后一句“表彰忠烈”,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

云芷一直强行挺直、不肯弯曲的嵴梁,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彻底软了下去。

她不再看皇帝,也不再看任何人。

她猛地将脸埋进萧绝的颈窝,双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然后——

“呜……呜呜……”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破碎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猛地溢了出来。

起初很轻,像是受伤小兽的哀鸣。

但很快,那呜咽声再也压制不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混合着无尽悲伤与终于释然的嚎啕大哭!

“爹——!娘——!”

她哭喊着,声音嘶哑不堪,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平反了……昭雪了……国公……文贞……他们……他们承认错了……他们给你们正名了……”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

“女儿……女儿终于……终于做到了……”

她哭得浑身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湿了萧绝颈侧的衣襟。那滚烫的泪水,混杂着她嘴角重新涌出的鲜血,在萧绝深色的衣料上,晕开一片片湿冷而刺目的痕迹。

那不是她一个人的眼泪。

那是十五年前,在雨夜密道前诀别的柳氏的眼泪,是在法场烈日下从容赴死的云凛的眼泪,是无数个日夜,原主那个孤苦无依、背负血海深仇的小女孩躲在被窝里无声流淌的眼泪,也是她——穿越而来,继承了这份记忆与伤痛,一路挣扎求存、以笔为刃、最终赌上性命才换来这一刻的苏晴(云芷)的眼泪!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恨与爱,都在这嚎啕大哭中,如同山洪暴发,倾泻而出!

萧绝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哭,任由她的泪水混合着鲜血,染透自己的衣衫。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头顶,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可以隔绝所有风雨、让她尽情宣泄的港湾。

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但他依旧没有流泪,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化作更加冰冷的决心,和更加炽热的守护。

金殿内,许多官员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在金殿上冷静撕开阴谋、以血绘就真相的刚强女子,此刻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都不禁眼眶发红,心中五味杂陈。

御阶上,皇帝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了些。

过了许久,云芷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依旧埋在萧绝怀里,不肯抬头,身体因为哭得太狠而一抽一抽的,显得更加虚弱不堪。

萧绝知道,她不能再耽搁了。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皇帝,声音嘶哑却清晰:“陛下,旨意臣与云芷已领。谢陛下隆恩。云芷伤势沉重,亟需医治,京城危局,亦刻不容缓。臣请先行告退,处理急务。”

皇帝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中哭得几乎脱力、气息愈发微弱的云芷,点了点头。

“去吧。”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太医就在偏殿。京城之事,朕……全权托付于你。”

“务必,稳住局势。”

最后四个字,重若千钧。

萧绝深深一躬,不再多言,抱着云芷,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御阶,走向殿前广场。

那里,他麾下的将领和亲卫,已经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迅速集结,眼神锐利,等待着主帅的命令。

阳光炽烈,黑烟翻滚。

哭声渐歇,杀机已起。

云氏的冤屈,在这一刻,终于随着皇帝的旨意和云芷决堤的泪水,得到了正式的昭雪与告慰。

但新的、更加惨烈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萧绝抱着怀中终于哭到力竭、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云芷,目光如刀,扫过广场上那些忠诚而剽悍的面孔,扫过远处冲天而起的黑烟,扫过这座即将陷入血火风暴的古老帝都。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部下的耳中:

“传令——”

“全城戒严!剿杀所有异变怪人!”

“目标——国师府!”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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