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接受审判(1/2)
当萧一拖着几乎散架、圣光黯淡的身躯,与仿佛经历涅盘、周身圣光与台下无数目光共鸣震颤的尤利西斯,以及相互搀扶、血染战袍的巴顿等人,将一滩彻底失去人形、散发着恶臭的墨菲拖出废墟般的城主府时,废铁广场上那由无数沉默躯体和燃烧眼神组成的黑色海洋,瞬间沸腾了——以一种近乎绝对的寂静。
没有欢呼,没有咒骂。只有无数道目光,如同烧红的钢针,刺穿空气,钉在墨菲那卑微如虫豸的身影上,也灼烧着台上每一个人的灵魂。这寂静,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仇恨与期盼凝聚成的实质,沉重得让人窒息。
老矿工汉克站在人群最前沿,佝偻的脊梁此刻挺得笔直,那双被岁月和煤尘侵蚀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里面翻滚着几十年血泪沉淀出的死寂与一丝不敢触碰的微光。他身边的刀疤脸矿工,脖颈上青筋虬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厉鬼扑食。
尤利西斯能清晰地“听”到,体内原本循规蹈矩的圣光,正与台下这片沉默的意志海洋产生着前所未有的共振。那不再是自上而下的恩赐,而是自下而上的共鸣与加持。他深吸一口混杂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空气,目光沉静如水,迎向那无数道复杂的视线。
伊莎贝拉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冷静、高效,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区域控制已完成百分之九十二,残余抵抗正在肃清。建议立即启动公审程序,地点废铁广场,启动全频段、高强度直播。民众情绪处于临界点,需正确引导并迅速释放。重复,时机稍纵即逝。”她的措辞精准,完全符合一位副审判长的身份,但若细品,那“正确引导”四字,似乎又别有深意。
萧一龇牙咧嘴地调整了一下左臂绷带的位置,凑近尤利西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疲惫的调侃:“听见没,大裁判官?你家副审判长都发话了,舞台灯光都给你打好了。别绷着你那神子架子了,今天,你就是个代表苦主,跟这老混蛋算总账的包青天!”
尤利西斯没有看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随即缓缓松开,眼中最后一丝迟疑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取代。“我明白。这不是审判,是……血债血偿。”
审判台的搭建,是一场民意的自发凝聚与力量展示。
几乎在尤利西斯点头的瞬间,人群便如同精密的机械般运转起来。膀大腰圆的矿工和码头工人低吼着,将被砸毁的墨菲产业中尚算坚固的金属构件扛来;身手敏捷的维修工如同手术师,利用各种工具迅速进行拼接、加固;几位曾有过舞台经验的老人,指挥着年轻人铺设深色布料,调整角度,甚至有人找来了废弃的聚光板,反射着恒星的光芒,将审判台照得一片肃穆。
更多的人,沉默地围拢过来,肩并着肩,组成了一圈密不透风的人墙,眼神警惕而坚定,仿佛在守护着他们即将到来的、来之不易的正义。一种无声的誓言在空气中弥漫——这是他们的战场,他们的胜利果实。
审判台以惊人的速度搭建起来,简陋,粗犷,甚至有些歪斜,背靠着弹痕累累、烟火未散的城主府高墙,却散发着一种任何宏伟建筑都无法企及的、源自生命本身的庄严力量。
消息如同光速,传遍了太空城的每一个角落,穿透了阶层壁垒。不仅仅是下层区域,中上层那些常年紧闭的奢华门窗后,也透出了惊疑、恐惧、或是复杂难言的目光。整个城市的命运,似乎都系于这简陋的审判台之上。
尤利西斯没有更换衣物,依旧穿着那件破损染血的圣廷衬衣,稳步走上审判台,在主位坐下。圣光在他周身自然流淌,不再耀眼,却如同深海,蕴含着恐怖的力量。萧一懒散地坐在侧后方,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视着台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远方可能存在的狙击反光。巴顿与幸存不多的陆战队员分立两侧,如同饱饮鲜血的战斧,煞气逼人。
伊莎贝拉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稳定:“直播信号已覆盖全城及周边空域所有公共及私人频道,信号强度优先保障。防御阵列已重新校准,能量护盾优先覆盖审判核心区域。各方势力通讯监控中……未发现大规模异动。公审可以开始。”她的汇报专业而全面,完全符合其副审判长的职责,但那双隐藏在幕后的眼睛,正冷静地评估着这一切带来的“价值”。
当两名陆战队员将彻底精神崩溃、屎尿齐流、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墨菲,像拖一袋垃圾般拽上审判台时,那压抑到极致的寂静,终于被最原始的情感洪流冲垮。
“呕……”有人忍不住弯腰干呕。
“墨菲!是墨菲·黑岩!”
“天……他真的被抓住了!”
“畜生!你也有今天!”
“杀了他!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惊呼、哭泣、最恶毒的诅咒、歇斯底里的呐喊……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音浪,几乎要掀翻审判台。人群疯狂地向前涌动,组成人墙的士兵们肌肉贲张,死死抵住这情感的冲击波。无数双手臂如同丛林般伸出,渴望将台上的罪人撕碎。
尤利西斯拿起了那个结构简单却功率巨大的扩音器,缓缓起身。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蕴含着与民意共鸣的圣光之眼,平静而极具穿透力地扫视全场。
他的目光仿佛带有某种奇异的魔力,所过之处,狂躁的声浪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迅速低落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所有的意志,都在等待他的引领。
“十字路口-IV的公民们,”尤利西斯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蕴含着破茧新生的力量,“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征服者的耀武扬威,而是无数受害者的血泪控诉!是历史迟来太久的正义清算!”
他猛地抬手指向瘫软如泥、意识模糊的墨菲,声音如同出鞘的圣光裁决之剑,斩破一切虚妄:“跪在你们面前的,墨菲·黑岩!这座城市的暴君与蛀虫!如今,他是被告!是被指控犯下叛国、贪污、谋杀、奴役、与黑暗势力勾结、系统性践踏人性之罪的元凶!”
“墨菲·黑岩!”尤利西斯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圣光,牢牢锁定目标,“面对这如山铁证,面对这万民血泪,你,可认罪?!”
墨菲被这声音震得浑身一颤,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求生的本能和残余的狡诈,他蠕动着嘴唇,似乎还想搬出背后的“打拳派”和“演说家”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萧一在后面,用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椅背,声音不大,却如同丧钟般精准地敲在墨菲濒临崩溃的精神壁垒上:“老墨,你那个用你宝贝儿子生物信息锁了七层的秘密数据库,‘演说家’收的每一笔黑钱,‘降临派’运的每一批‘活体祭品’,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是想我现在挑几段精彩的,给大家现场直播一下,还是留着给你垫棺材底?”
墨菲的瞳孔瞬间缩成了两个绝望的黑点,脸上最后一丝人气也消失殆尽,变成了死尸般的灰白。萧一的话,不仅宣告了他的死亡,更断绝了他背后主子可能保他的任何一丝微渺希望!他彻底完了!
“我认罪!我全都认!”墨菲爆发出非人的嚎叫,涕泪横流,拼命以头撞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都是我干的!贪污、杀人、勾结黑蛇商会……都是‘打拳派’的‘演说家’大人指使的!他需要这里的资源和资金去运作,去打击异己!‘降临派’……他们通过我的港口运送被污染者,进行邪恶的降临仪式!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求求你们,饶我一条狗命!我愿意指认他们!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只求活命!”
为了那几乎不存在的生机,他像一条蛆虫般扭动哀嚎,将更多的黑暗秘密撕扯出来,试图将水搅浑,拉更多人下水。
然而,他的招供和求饶,非但没有引来丝毫宽恕,反而如同点燃了堆积如山的火药桶,彻底引爆了积压的血海深仇!
尤利西斯没有理会他的丑态,转向台下,声音沉痛而如同磐石般坚定:“罪人已供认不讳!现在,我以圣廷赋予我的审判权,以在场及所有观看直播的公民之意志,邀请你们——这座城市真正的基石与牺牲者,站出来,亲口陈述他的罪状!让每一桩暴行,每一段苦难,都昭示于圣光之下,铭记于历史之中!”
死寂。
然后,老矿工汉克,如同一个被压迫到极限终于反弹的弹簧,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力量,踉跄着扑到审判台前。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钩,死死指着墨菲,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字字泣血:
“墨菲!墨菲·黑岩!你还记得‘深岩七号’吗?!三年前,那场该死的、本可避免的氧气泄露!三十七个兄弟!三十七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没了!没了啊!”他用力捶打着自己干瘪的胸膛,发出咚咚的闷响,“你对外说是意外!放你娘的狗屁!是你!是你和黑蛇商会为了多挖那点墨晶石,逼着我们用便宜了一半、随时会炸的劣质通风管和炸药!安全总局的停产整改令,被你亲手塞进了碎纸机!我儿子……我儿子大壮……他那天本该休息,是为了替生病的老王头顶班才下的井啊!他才二十二!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尸骨……尸骨都没找全呐!你们这些畜生!”
老汉克声嘶力竭,老泪纵横,几乎晕厥在过去,被旁边眼含热泪的工友死死扶住。他的控诉,像一把浸透血泪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刀疤脸矿工一个箭步冲上来,双眼赤红如血,脖子上血管暴起,怒吼道:“还有我爹!老石匠刘一手!他就因为在工友聚会上说了句‘再不把安全当回事,大家都得死无全尸’,没过三天,就被人发现死在废弃的勘探坑道,全身骨头没一块好的!治安队来了看一眼就说自己是失足摔的!你敢说不是你下的灭口令?!黑蛇商会的打手亲口跟我炫耀,‘敢当出头鸟,这就是下场!’”
一个抱着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小女孩、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妇人,哭喊着挤到前面,声音凄厉:“我男人是第三码头的搬运工阿强!就因为不肯交这个月的‘孝敬钱’,被黑蛇商会的人……当着我们娘俩的面,活活……活活打断了双腿!膝盖骨都碎了!现在瘫在床上,连翻个身都要人帮忙!城主府?治安队?他们就在旁边看着,还在笑啊!你们是一伙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维修工制服的老者,颤巍巍地举起一个扭曲变形、依稀能看出是小车形状的金属块,声音哽咽破碎:“看看!这是我孙子……我孙子小豆子最喜欢的玩具车!从南区安居棚屋的废墟里,我刨了三天才刨出来的!你们为了建那个给富人享乐的‘星空观景台’,连通知都没有,直接开着巨型工程机械就来强拆!我老伴跑上去拦,被你们一把推倒,后脑勺撞在断墙上……就再也没醒过来!我那才五岁的孙子,吓得现在晚上还整夜整夜地哭!你们……你们还是不是爹生娘养的啊?!”
“我女儿在城主府做侍女,就因为不小心听到了你和黑蛇商会头目商量怎么侵吞救济物资,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淹死在景观池里!捞上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淤青!”
“你们垄断了合成蛋白和基础药物的供应,价格高得离谱!我老娘就是买不起止痛药,活活疼死的啊!她才六十岁!”
“我家的祖传小店,被你们用卑鄙手段强占,说是要建什么商会分部,转手就低价卖给了黑蛇商会开赌场!”
“我兄弟只是在酒馆里多喝了两杯,说了句对物价不满的话,第二天就被治安队抓走,扣上‘煽动叛乱’的帽子,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控诉的洪流,滔天巨浪,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十个,百个……越来越多的人冲破恐惧的枷锁,冲到台前,用血泪和生命控诉着墨菲及其爪牙的累累罪行。每一桩惨剧,都是这黑暗统治下无数破碎家庭的缩影;每一段回忆,都浸透着无尽的痛苦、绝望与愤怒。
广场上,哭声震天,怨气冲霄。这不仅仅是对墨菲个人的审判,更是对整个罪恶体系的彻底揭批与血泪控诉!通过伊莎贝拉精心布置的直播网络,画面和声音传入了千家万户,无数家庭中,人们看着与自己命运相连的受害者,听着那些感同身受的苦难,积压了太久的悲愤终于如火山般爆发,无数人对着屏幕失声痛哭,或是愤怒地砸碎了手边的一切。
就连审判台上,那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陆战队员们,听着这如同亲历人间地狱般的控诉,看着台下民众那撕心裂肺的悲愤,也不禁虎目含泪,紧握武器的手臂因极力克制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们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认识到,这场战斗的意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军事任务和拯救神子,这是一场关乎人心、关乎正义的战争。
尤利西斯紧闭双眼,身体微微晃动,仿佛每一句控诉都是一记重击,狠狠砸在他的灵魂深处。他曾经坚信不移的、写在典籍里的律法程序,在如此庞大而具体、如此鲜血淋漓的苦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残忍。他终于彻骨地理解了萧一引用那句话的真意——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对于这种深入骨髓、与权力交织的,唯有最彻底的清除与净化!任何妥协与拖延,都是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
萧一依旧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甚至微微阖着眼,像是在打瞌睡。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股无名火正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他血脉中流淌。他来自一个可以吐槽加班、追求摸鱼、最大烦恼不过是KpI的世界,何曾见过如此赤裸裸的、系统性的、将人的尊严和生命践踏到如此地步的?蓝拳,生来就是为了砸碎这些不让普通人好好活着的牛鬼蛇神!为了创造一个能安心摸鱼的世界,就必须先把所有不想让你摸鱼的混蛋都物理超度了!这个信念,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从未如此刻般坚硬、清晰。
当最后一位控诉者——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眼神空洞如同万年冰窟、脸上布满诡异平静的老妇人,用一种仿佛来自幽冥的、不带丝毫波澜的语调,缓缓说完她一家七口因反抗强征土地而被灭门,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未能幸免的惨剧后,软软地瘫倒在地,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时,整个广场被一种极致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悲愤和死寂所笼罩。
尤利西斯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中所有的迷茫、痛苦、挣扎都已燃尽,只剩下如同超新星爆发前一刻的、纯粹而炽烈到极致的审判与净化意志。
他站起身,圣光自他体内奔涌而出,不再是温和的抚慰,而是化作了代表绝对正义和终极净化的炽白洪流,光芒之盛,甚至短暂压过了恒星的光辉,将他衬托得如同执掌最终裁决、降临凡间的神只。他拿起扩音器,声音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道创世雷霆,带着终结一切罪恶的威严与力量,轰然炸响,回荡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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