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火,已经点起来了。(1/2)
薛蟠的命令,像一道晴空霹雳,炸响在扬州上空。
运河,这条日夜流淌着金银的黄金水道,一夜之间,陷入了可怖的死寂。
成百上千艘满载盐、粮、布匹、瓷器的船只,被强行扣在航道中央,动弹不得。
船工们惊愕地望着岸上的官兵。
商人们的怒吼被江风吹散。
码头上等着卸货糊口的苦力们,则彻底陷入了茫然。
恐慌,比瘟疫蔓延得更快。
第一个被引爆的,就是盐价。
官盐铺子直接关门谢客,黑市上私盐的价格,短短一天之内,翻了三倍。
即便如此,依旧有价无市。
紧接着,是米价。
嗅觉最灵敏的米商们立刻开始囤积居奇,城中米价一日三涨。
无数百姓攥着钱袋,却只能对着家中空空如也的米缸,满心绝望。
流言乘着恐慌的翅膀,飞遍了扬州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钦差要把咱们两淮的盐,全都充公运回京城!”
“不止!朝廷要加征盐税,现在的价钱,只是个开头!”
“我听说是钦差跟盐商们谈崩了,这是要逼死我们全扬州的人啊!”
昔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繁华名都,此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咽喉。
空气里,全是焦躁与不安。
黄佑德在京城里心心念念的“民怨沸腾”,竟以一种他绝对无法预料的速度和烈度,提前降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薛蟠,却正在寄畅园里,欣赏着昆曲。
水榭之中,丝竹悦耳,水袖翩跹。
新来的苏州班子,咿咿呀呀地唱着一出《牡丹亭》。
薛蟠斜倚在铺着整张虎皮的躺椅上,闭着眼,手指随着曲调轻轻敲打着扶手,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身旁的美貌侍女,正小心地剥去葡萄的紫皮,将晶莹的果肉送入他口中。
园外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园内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这极度扭曲的对比,让所有监视着寄畅园的人,都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薛蟠,已经疯了。
他就是一个只顾自己享乐,不问身后洪水滔天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无人看见,水榭后方的假山缝隙里,一个不起眼的“戏班管事”,正将一卷细小的纸条,塞进一只信鸽的腿环。
那管事的手指粗壮有力,眼神警惕,与他身上的戏服显得格格不入。
夜幕降临,宴会散去。
薛蟠屏退了所有人,独自走向石砚居住的偏僻跨院。
石砚的房间里,灯火彻夜通明。
地上、桌上、床上,到处都堆满了账册,他整个人几乎要被这些发黄的故纸堆所淹没。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骇人。
“怎么样?”
薛蟠一屁股坐下,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气喝干。
“找到了。”
石砚的声音沙哑,他拿起几本被他用红笔重点圈画过的账册,放在薛蟠面前。
“这是孙绍祖的私人账房。他利用职权,每年虚报盐引损耗,至少侵吞了十五万两官银。这笔钱,大部分都通过地下钱庄,流向了京城的一个神秘户头。”
他又拿起另一本。
“这是汪家的。他们买通了运河沿途所有关卡的官吏,盐船从不经查验,实际载重量永远比报备的多出三成。只此一项,五年间偷逃的税款,就足够再造一支北洋水师。”
“还有赵家,李家……”
石砚一本本地翻着,每一本账册背后,都是一个吞噬了无数财富与生命的黑洞。
“他们甚至在运河沿岸私设盐仓,囤积私盐,操控市价。扬州城外的乱葬岗,至少有一半的无主孤魂,是跟他们打过交道的破产小盐商,和不听话的盐丁。”
薛蟠静静听着,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纨绔面具早已消失不见。
他拿起一本账册,上面是石砚用工整小楷记录的证人证词。
其中一个,正是那个被当作礼物送给他的歌姬,“小翠”。
“……其父王秀才,因上书揭露盐商劣行,被构陷入狱,屈死……其母自尽……”
薛蟠的手指,在那几行清秀的字迹上缓缓摩挲,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帮王八蛋。”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话。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石砚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原始账目,“要将这些罪证完全梳理清楚,变成谁也无法推翻的铁案,至少还需要十天。”
“十天……”
薛蟠喃喃自语。
“扬州城,等不了十天。”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封锁运河,是他下的一步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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