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老师,我们终于见面了(2/2)
“我们都还在学习,”列宁认真地说,“革命不仅是破坏旧世界,更是建设新世界。”
“而建设需要具体的数据和科学的方法。”
轮到莉泽洛特·贝格曼时,列宁握了握她的手:“贝格曼同志,欢迎来到莫斯科。”
“希望这里的冬天没有让你失望。”
“我听说你在旅途中学起了俄语?”
莉泽洛特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您怎么知道?”
列宁眼中闪过一丝幽默:“情报工作不仅仅是契卡的专利,同志。”
“一个好的革命者应该了解自己的客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学习语言是了解一个民族的最好方式,继续努力。”
最后,列宁走到了林的面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放慢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声音——窗外隐约传来的克里姆林宫卫兵换岗的口令声、书架旁那位秘书翻动纸张的沙沙声、远处某个房间传来的打字机声——都退到了意识的边缘。
列宁站在林的面前,比他矮大约半个头。
林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额头的皱纹,眼镜后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睛,山羊胡中夹杂的银丝,以及那双手——那双手比想象的要小一些,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没有历史人物的光环,没有革命导师的神圣距离。
站在林面前的,只是一个五旬左右的、略显疲惫但目光依然锐利的男人。
一个在书堆和文件中度过大半生,却改变了世界历史走向的人。
“你,就是林同志?”
列宁开口说道,仍然用着德语,但这句话的语气与之前不同。
那不是公式化的问候,而是一种真正的、带着探究兴趣的陈述,略带着一丝亲切的笑意。
“或者说,L.v.b.?小俾斯麦同志?《秩序的困境》的作者?”
林点点头,发现自己异常平静:“是我,列宁同志。”
列宁伸出手。
林握住那只手。
手掌温暖而干燥,握力坚定,但不过分用力。
就在这一瞬间,那种一直笼罩着他的平静感突然碎裂了——不是被打破,而是像一层薄冰在阳光下自然融化。
某种迟来的认知终于穿透了意识的外壳,抵达了核心。
这是列宁。
他是我的老师。
我在和他握手。
我在和列宁握手。
我在和我的老师握手。
这个念头不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现的,而是一种纯粹的感受,一种电流般贯穿全身的认知。
历史在这一刻从抽象的概念变成了具体的现实。
他握着的那只手,曾经起草了《四月提纲》,曾经在斯莫尔尼宫宣布苏维埃政权的成立,曾经签署了《布列斯特和约》那种痛苦而必要的妥协,曾经在病榻上口述那些关于合作社、关于文化革命、关于党和国家命运的最后思考。
但奇怪的是,即使这种认知终于到来,林心中依然没有激动或紧张。
取代那种奇异平静感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安宁的确认感。
仿佛长久以来在黑暗中独自前行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同路者的篝火;
仿佛一个在陌生理论中摸索的学生,终于见到了写下教科书的那位导师本人。
列宁似乎察觉到了林那一瞬间的微妙变化——那不是在握手后才反应过来的迟钝,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认知延迟。
他的目光在林脸上停留了片刻,灰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理解,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幽默。
“我听说你的俄语说得很好,”列宁转换了话题,放开了手,但目光依然停留在林身上,“索科洛夫同志向我报告时,对此印象深刻。”
“在柏林学习过一段时间,”林回答,声音平稳得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语言是理解一个民族思想的钥匙。”
“说得对,”列宁点点头,示意大家就坐,“请坐吧,同志们。“
“让我们好好谈谈。”
办公室里准备了足够的椅子。
列宁自己回到办公桌后的位置,但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半靠在桌沿,双手抱在胸前——一个放松而开放的姿态。
秘书悄无声息地端来茶水,放在每个人旁边的茶几上。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书架上的书籍散发出旧纸和皮革的气味。办公室的暖气开得很足,与走廊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列宁的目光扫过德国代表团的每一位成员,最后回到了林身上。
“那么,”他开口说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告诉我,柏林的工人们是如何在自由军团的围剿下生存下来,并且发展壮大的?”
“我读过报告,但我想听你们亲口说说——特别是你,林同志。”
“所有报告都指出,你是这场战略转变的核心。”
威廉·皮克看向林,微微点头。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由林来阐述德国革命道路的核心逻辑。
林深吸一口气。
那种与列宁面对面交谈的现实感此刻终于完全落定,但它带来的不是压力,而是一种奇异的清晰感。
就像在面对一位真正的导师时,你知道无需粉饰,无需夸张,只需如实陈述思考与事实。
克里姆林宫的红墙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远处的工厂烟囱冒出滚滚浓烟。
“列宁同志,”林开始说道,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平静而坚定,“这要从我们对德国社会矛盾的特殊性分析说起……”
窗外的莫斯科静静地聆听着。
【pS:个人感觉一章是本书目前写的最好的一章,第二章是国际之歌的那一章,各位读者同志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