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内心的宣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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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墙边,那里倚放着一把看起来保养得极好的电吉他。
她动作熟练地拿起吉他,挎好背带,纤细的手指精准而稳定地按在琴颈上,制服的袖口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
在祥子和柒月略带讶然和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睦熟练地将吉他连接上线材和旁边一个小巧但音质极佳的音响。
她微微垂眸,似乎在调试音色,又像是在寻找最佳的感觉,整个人沉浸在与乐器合一的状态中,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Leon》的余韵。
紧接着,一段清澈晶莹、带着透明空气感般的吉他分解和弦,从她纤细的指间和吉他的共鸣箱中流淌出来。
这并非炫技的高速旋律solo,而是极其精准、带着微妙呼吸感和情绪起伏的和弦进行。
它的音色干净而清冷,没有像贝斯那样去刻意填补低音区的空旷,而是像一道穿透寂静夜空的清冽溪流,又像一阵带着凉意和细微湿气的微风,轻盈而执着地萦绕在、包裹住祥子钢琴旋律的周围。
这吉他的声音,为那“哭泣”的主旋律勾勒出更清晰、更立体、也更脆弱的轮廓,赋予它一种难以言喻的透明感和悲伤的诗意。
更令人惊叹的是,在祥子刚才即兴变奏、加入那个充满戏剧性张力的减七和弦处,睦的吉他指法瞬间变化。
几个带着轻微颤音和绵长效延音的高把位音符,如同寒冷冬夜中骤然穿刺而出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
精准而有力地呼应了那个和弦所带来的不安与悬疑感,使得柒月构想中那阵“缠绕的风”有了具体而清冷的形态和声音!
祥子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触键力度和音色,让钢琴声变得更加轻盈、通透,努力地与睦那清冷空灵的吉他轻音无缝交织、对话在一起。
原本单薄而孤独的“哭泣”旋律,被注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空灵而坚韧的生命力,情绪变得更加复杂而富有层次。
一曲短暂却无比精彩的即兴合奏结束,地下室再次陷入了寂静,只剩下吉他弦微弱的物理余韵和三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祥子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兴奋红晕,她看着柒月,又看看抱着吉他、依旧安静站在那里的睦,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憧憬和热切:
“柒月、小睦,你们看到了吗?感受到了吗?
不需要等待一个完整的弦乐团!
只是……只是加上小睦的吉他,只是我们这样即兴地配合,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还只是最初步的雏形……如果……如果我们能够组成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乐队呢?”
她的话语带着试探,却又无比坚定和热切,眼中闪烁着梦想的光芒。
“有键盘,有吉他,有贝斯,有鼓……
每个人都能像刚才这样,用自己的乐器,用自己的声音去填补、去呼应、去对话,去共同构筑一个完整的音乐世界……
那我们的音乐,我们的声音,一定会比现在更有力量,一定能传达给更多的人吧!”
她所描绘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一首《Leon》的编曲范畴,指向了一个模糊却充满无限吸引力与可能性的未来。
柒月靠回沙发,目光在充满干劲、眼睛闪闪发亮的祥子和抱着吉他、安静伫立仿佛刚才那惊艳演奏并非出自她手的睦之间,缓缓移动。
他的脸上,那层惯常的、用于隔绝外界的淡漠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取代了。
那里面有对祥子所描绘的那个“共同构筑”场景的认可与默许,但更多的,是一种骤然压下的、冰冷而沉重的现实感。
“乐队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虚空中某个代表深远未来的点投射而去,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清晰的挣扎。
丰川家继承人的重任,那条早已被规划好、不容许出现任何偏离的既定道路,如同无数冰冷的无形锁链,在这一刻骤然收紧,勒得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他几乎能够清晰地听到祖父丰川定治那威严的、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关于责任,关于现实,关于丰川家庞大产业背后需要承担的黑暗与重量。
关于那些与音乐梦想、与少年心气毫无关系的、冰冷而庞大的事物。那些是他从被接回丰川家那一刻起,就必须背负起来的宿命。
他沉默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地下室里原本因音乐和梦想而炽热的空气,仿佛也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的沉默而变得有些凝滞、有些冰冷。
祥子热切的目光依旧注视着他,那目光里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毫无保留的期待;
睦则是安静地抱着吉他,翡翠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去了其中的情绪
仿佛在专心感受琴弦上残留的振动与余温,又仿佛只是在耐心地、沉默地等待着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柒月的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沙发扶手光滑的皮革表面,那上面仿佛刻满了“tGw”(丰川集团)的印记,烫得他指尖发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无形的重量似乎要把他的肩膀彻底压垮,把他的脊梁压弯。
乐队?这个词在丰川家为他规划的未来蓝图里,无异于一个不合时宜的、轻浮的、毫无重量的气泡,甚至是一种背叛和逃避。
他应该拒绝。
他应该冷静地把祥子拉回所谓的“正轨”,提醒她作为丰川家女儿应有的分寸和未来需要承担的责任,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少年时期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祥子那双因纯粹热爱与创造激情而熠熠生辉、比任何宝石都要璀璨的眼睛;
掠过睦那曾流淌出如此清澈而精准共鸣的琴弦,刚刚那短暂却无比真实、让他忘却一切沉重、只沉浸在纯粹创作悸动与灵魂对话中的瞬间,再次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脏。
那份悸动,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珍贵,如此的不可替代。
这是他内心深处,被层层责任与期望包裹、压抑了太久太久之后,依旧顽固存活着的、渴望发出自己“声音”的火种。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悄然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在对抗着什么无形却无比强大的阻力。
胸腔里仿佛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激烈地拉扯、角力,一方是冰冷的现实与责任,另一方是炽热的梦想与可能性。
然后,在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之后,柒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清澈,却也异常沉重,仿佛终于拨开了重重迷雾,看清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抓住的东西,同时也看清了选择这条道路所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
“乐队么……”
柒月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清晰无比的力量感。
他先是看向抱着吉他的睦,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此刻也正安静地回望着他,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
然后,他的目光郑重地落回到因紧张而屏住呼吸的祥子身上。
“……好。”
一个字。简单,干脆,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和拖泥带水,仿佛用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勇气和力量。
祥子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如此突然、如此干脆地得到兄长肯定的答复。
随即,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要跳起来。
迎着祥子激动得几乎要流泪的目光,柒月微微颔首,嘴角甚至极其艰难地、却无比真实地向上牵起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
那是一个对自己的选择确认的弧度,也是一个踏上未知征途的决绝印记。
“‘让更多人听到’是目标,但首先……”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睦和祥子,声音坚定
“寻找到更多像刚才那样,能够进行‘灵魂对话’的成员,找到更多能够理解和共鸣这种‘灵魂的哭泣’的同伴,才是一切的起点。”
他的意思清晰无比:
寻找更多能够加入他们、能像刚才三人那样进行灵魂层面音乐对话的成员,是组建乐队的起点;
然后,才是“将我们的声音传给更多的人”这个更大的目标。
小睦头依旧抱着她的吉他,安静地听着。在柒月说出那个石破天惊的“好”字时,她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无遮挡地迎上柒月的视线。
那里面没有惊讶,没有疑问,只有一种深切的、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平静,以及一种无声的、沉重的理解。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那既是对柒月所说的寻找“灵魂的哭泣”的认同,也是对他这份艰难而坚定的选择的、无声却有力的回应。
她怀中的吉他,在偏冷的灯光下泛着温润而沉默的光泽,如同一个沉默却坚定的见证者。
祥子看看眼神坚定的柒月,又看看平静却仿佛蕴含着巨大力量的小睦,脸上的笑容终于如同盛开的夏花般彻底绽放开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明亮、力量与希望。
“嗯!一定会的!柒月,小睦,我们一定会找到的!找到更多有着和我们‘灵魂的哭泣’相通的人!
然后一起……一起创造出最棒、最真实的音乐!向更多人喊出我们心底的声音!”
地下室的灯光柔和地洒落,那首尚未完成的《Leon》的旋律仿佛依旧在空气中静静流淌,却已被注入新的希望、新的决心,以及一份沉重的承诺。
丰川柒月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为了眼前这两位少女和她们所代表的那个纯粹、炽热、充满无限可能性的音乐世界,终于彻底地、义无反顾地倾向了“可能性”的一方。
那架沉默的钢琴,那把音色清冷的吉他,连同柒月脑中那些尚未完全诉诸纸笔的旋律与词句,都在这一刻,成为了通向那个未知却令人心潮澎湃的“乐队”道路上,最初也是最闪亮的坐标点。
……
然而,这份刚刚诞生的、脆弱的梦想微光,并未能持续太久。
“少爷小姐们的音乐玩乐时间,就到此结束咯——”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通往一楼的楼梯口传来。
那声音刻意拖着亲昵的长音,语调甜美,却像一根冰冷而尖锐的冰锥,骤然刺破了地下室里温暖而充满创造力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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