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为子命名（1/1）

自临淄南下，车马轻简，一路穿州过县。越往南，冬日的寒意便褪去得越快，及至东海郡地界，空气中已能嗅到几分湿润的、来自遥远海洋的暖意。当那熟悉的、并不如何华丽却格外坚实厚重的府邸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饶是刘备心志坚韧如铁，胸中也难以抑制地涌起一股归家的暖流与迫切。

马车尚未完全停稳，府门内便“噔噔噔”跑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后面还跟着一个被侍女小心牵着的、更小的小小人儿。当先那个男孩，身着锦袍，头戴小冠，脸蛋圆润，眼睛明亮，正是长子刘禅。他看到从车上大步下来的刘备，脸上瞬间绽开毫不掩饰的巨大惊喜，高喊着“父亲！父亲回来了！”，张开双臂便扑了过来。

“阿斗！”刘备朗声一笑，俯身接住儿子，顺手将他抱起掂了掂，“重了！也长高了！”目光却已越过刘禅的肩膀，落在了那个被侍女抱过来、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的小女孩身上。

“念儿，来，爹爹抱。”刘备放下刘禅，从侍女手中接过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刘念起初还有些认生，但血缘的亲近和父亲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慈爱很快驱散了陌生感，她伸出藕节般的小胳膊，搂住了刘备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颈窝，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叫得刘备心都要化了。他紧紧抱着女儿，在她细软的发顶亲了亲，环视着闻声从府内快步迎出的仆役侍女们，以及——那三位听到动静，虽未急切跑出，却已站在内院月门下，正含笑望来的倩影。

甘棠、糜贞、蔡琰，三位夫人俱在，她们看着刘备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风尘仆仆却笑容灿烂地走来，眼中都漾开了温柔而欣喜的涟漪。

“夫君。”问候声轻轻响起，礼仪周全，却掩不住那份发自内心的牵挂与迎候。

“夫人，贞儿，琰儿，我回来了。”刘备走到近前，目光逐一扫过妻儿，最后落在蔡琰怀中的襁褓身上，心中满是歉疚与柔情，“辛苦你们了。”

甘棠上前一步，温声道：“回来便好。一路劳顿，快进屋里歇着。孩子们都盼着你呢，尤其是……”她顿了顿，笑意加深，“赶得巧，正好赶上几个小的‘命名礼’。”

刘备闻言，精神一振。古人重视子嗣，新生儿出生后百日左右行命名礼，告于先祖，祈求福佑，是为大事。他征战在外，竟险些错过。

当下，一家人在温暖如春的正厅团聚。热汤暖茶，精致的点心，驱散了旅途的最后一丝寒意。刘备仔细询问了家中近况，甘棠、糜贞与蔡琰产后恢复，打理内务，教导儿女及照顾新生幼儿的情形。刘禅则迫不及待地向父亲讲述自己近日读了什么书，学了哪些道理，刘念则腻在糜贞怀里，时不时偷偷看父亲一眼，又害羞地躲回去。

其乐融融的叙话后，甘棠便吩咐准备命名礼的一应器物。因刘备归来，仪式更添郑重。

首先是为蔡琰所生的次子命名。乳母将襁褓中的婴孩抱至刘备面前。小家伙睡得正香，皮肤红润，眉眼依稀能看出蔡琰的清秀轮廓。刘备凝视片刻，沉吟道：“《庄子》云‘鲵桓之审为渊’，渊者，深静之水，藏珠蕴玉，深不可测。又《诗》曰‘秉心塞渊’，谓用心笃实深远。愿其心性沉静渊深，内藏锦绣，将来能担重任。便取名‘渊’，刘渊。”

蔡琰闻言，眼中闪过欣慰与感激之色。“渊”字寓意深厚雅正，正合她心中对孩儿的期许，敛衽一礼：“谢夫君赐名。”

接着是甘棠所生的次女。小姑娘比刘渊略大些，已能睁着乌亮的眼睛好奇张望，不哭不闹，甚是安静。刘备从甘棠手中接过，只觉分量颇轻，心生怜爱。“《诗》有‘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喜’之一字，略显直白；《尔雅》释‘怡’为‘悦也’。悦者，心悦诚服，欢欣和乐。愿她一生欢悦安宁，亦能给身边之人带来欣悦。便叫‘刘悦’吧。”

甘棠温柔地看着女儿，轻声道：“刘悦……悦儿，好名字。多谢夫君。”

最后是糜贞所生的次子。这孩子颇有精神，在乳母怀里也不安分，小手挥舞。刘备看了看，笑道：“贞儿经商有道，此子颇有活力。《诗经》云‘月出皓兮’，皓者，光明洁白；《楚辞》有‘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寓意光明磊落，志行高洁。便取名‘皓’，刘皓。愿其心如皓月，行止光明。”

糜贞喜滋滋地谢过，“皓”字光明响亮，寓意极好，她很是满意。

命名礼成，告祭先祖，阖府上下，皆大欢喜。看着怀中、膝下、身旁这些活泼健康的孩子，刘备心中充盈着一种征战沙场、运筹帷幄时截然不同的满足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