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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记忆的支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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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颈的钝痛像潮水般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寒泉浸骨的清醒——不是初春融雪的凉,是从魂灵里渗出来的、带着异世疏离感的冷。

朱墨,不,现在该叫朱允炆了。他陷在铺着云纹锦褥的床榻里,背脊贴着柔软却陌生的锦缎,目光空茫地凝着头顶那方绣金蟠龙帐幔。明黄的帐料垂着珍珠络子,风从半开的窗缝里溜进来,络子轻轻晃,龙鳞的暗纹便在微光里忽明忽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呼吸。

属于“朱允炆”的记忆,正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往他意识里钻。不是温和的流淌,是碎玻璃似的嵌——每一片都带着尖刺,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先清晰的是父亲朱标的脸。那是张温厚的脸,眼角有淡淡的细纹,说话时总带着笑意,曾握着他的手教他写“民为贵”三个字,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他掌心。可下一秒,这张脸就灰败下去,躺在灵柩里,身上盖着明黄色的衾被,母亲吕氏趴在棺木上哭,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反复念着“标儿,你怎么就走了……”

然后是皇祖父朱元璋。那是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山。他记起去年在文华殿,皇祖父考他《资治通鉴》,苍老的手指点着“藩镇之祸”那一页,眼神像覆着霜的刀锋:“允炆,你说,若藩王势大,该当如何?”那时的“朱允炆”只敢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皇祖父……当以仁化之。”皇祖父没说话,只是盯着他,那目光像能穿透皮肉,看进骨头里,让他后背的汗湿了一层又一层。

还有那些叔王。燕王朱棣的脸最是清晰——高鼻梁,深眼窝,笑的时候眼角会往上挑,可眼底藏着冷光。去年秋猎,朱棣一箭射穿两只奔兔,回头冲他举着弓,声音洪亮:“皇太孙,这天下的猎物,从来都是强者得之。”那时他只觉得叔王勇武,此刻想来,那话里的机锋,竟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靖难……削藩……皇宫大火……”

这三个词突然从记忆碎片里跳出来,像三根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他的思绪。朱允炆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动作太急,锦被滑落到膝头,他才发现后背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不行!绝对不行!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前世做工程师时,他最不信的就是“命运”——再复杂的桥梁,只要找对受力点就能架起来;再难修的隧道,摸清地质就能打通。这一世,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蹈“朱允炆”的覆辙?身死国灭,连尸骨都找不到,那太窝囊!

求生的念头像野火般窜起来,瞬间压过了魂穿的恍惚和对异世的陌生。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入带着龙涎香的空气,属于工程师的本能慢慢回笼:面对任何复杂系统,第一步永远是摸清现状——优势、劣势、机会、威胁,总得找到那个能撬动全局的“支点”,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沉定,不再是原主那股温吞的软:“来人。”

殿外的脚步声几乎是立刻响起的,轻得像猫爪落地。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小宫女先探了探头,见他坐起身,又飞快地缩回去,紧接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躬着身子走了进来。

这太监看着约莫四十岁,眼角有几道细密的纹路,穿着石青色的内侍服,腰间挂着个小小的玉牌,走路时腰背弯得很弧度,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走到床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膝盖微微一曲,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还掺了点掩饰不住的喜悦:“殿下,您可算醒了!太医昨儿还说,您要是今儿再不醒,就得请陛下过来了。这会儿要不要用些粥水?小厨房温着莲子百合粥,太医说您刚醒,得吃些软和的养着。”

朱允炆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回他那双手上——手指修长,指腹有薄茧,不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倒像是常做些笔墨活计的。他慢慢点头,声音平稳:“粥稍后再用。你叫什么名字?”

太监愣了一下,眼角的细纹似乎皱得更明显了些,手指悄悄捏了捏衣角,随即又把腰弯得更低了些:“回殿下,奴婢王钺,原是东宫典玺局的人。太子爷……薨了之后,陛下特旨调奴婢过来伺候殿下起居,算来也有半年了。”

王钺。

朱允炆在脑子里翻找记忆碎片。哦,是有这么个人——原主记性子软,东宫的内侍宫女里,总有些想攀高枝的敢怠慢,唯有这个王钺,做事一直妥帖,上次原主不小心打翻了皇祖父赏的砚台,还是王钺悄悄收拾干净,没让第三人知道。是个谨慎、识趣的,眼下倒能用。

他没露声色,只是指了指床边的矮几:“去,把文房四宝拿来。”

“是。”王钺应得快,可起身时,朱允炆分明看见他瞳孔微缩了一下,手指在身侧顿了顿——想来是诧异的。原主素日里除了读儒家典籍,极少主动要笔墨,更别说刚醒过来就急着要这些。但王钺没多问,只是躬身退了出去,脚步依旧轻得没声音。

没一会儿,小宫女端着粥进来了。白瓷碗里的莲子百合粥冒着热气,米油熬得厚厚的,飘着淡淡的甜香。朱允炆靠在床头,小宫女想喂他,被他摆手拒绝了——他还没习惯被人伺候。自己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米粥的暖意顺着喉管滑下去,像一道微弱的光,驱散了盘踞在骨缝里的寒意,连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王钺也捧着文房四宝回来了。一方端砚,一锭徽墨,几支狼毫笔,还有一叠洒金宣纸,整整齐齐地摆在矮几上。他还细心地磨好了墨,墨汁浓得发乌,在砚台里泛着光。

“你们都出去吧,王钺留下。”朱允炆放下空碗,用锦帕擦了擦嘴角。小宫女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殿门被轻轻带上,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他和王钺两个人。

王钺识趣地退到墙角,垂着头,像尊安静的石像,连呼吸都放得更轻了。

朱允炆拿起一支狼毫笔。笔杆是象牙的,握在手里温润,可对习惯了钢笔、签字笔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别扭。他蘸了蘸墨,笔尖立刻吸饱了墨汁,在宣纸上轻轻一点,便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微动,在宣纸顶端写下一行字——只是这字,既不是楷书,也不是行书,是后世的简化字,旁边还缀着几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Swot分析——大明洪武二十五年,皇太孙朱允炆。

墨色落在洒金宣上,像把一个异世的秘密,悄悄刻在了这时代的纸页上。

笔尖在纸上走得又快又急,墨痕里裹着他的慌,也藏着他的定。

优势(Strengths)

第一个词落下时,他的眼神亮了亮。

身份:皇太孙,法理上的储君。这四个字不是虚的——皇祖父朱元璋亲自立的储,朝堂上虽有暗流,可明面上,谁也不敢动他这个“法理继承人”的身份。他想起去年冬至祭天,皇祖父让他站在身边,接受百官朝拜,那时候的山呼海啸,不是假的。这是他最硬的底气,是旁人抢不走的起点。

知识:他的指尖在“知识”二字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六百年的差距,不是开玩笑的。他脑子里装着微积分、材料力学、流体力学,知道怎么算拱桥的承重,怎么设计更省力的水车,甚至知道怎么用简单的材料做水平仪——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就是“奇技淫巧”,却也是能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杀器”。

信息:他知道未来。知道皇祖父会在洪武三十一年驾崩,知道朱棣会以“清君侧”为名起兵,知道李景隆会大败,知道南京城最后会被内应打开……这些别人不知道的“历史”,是他手里的地图,能让他避开陷阱,提前布局。

视角: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被儒家的“君君臣臣”捆死,也没被“天朝上国”的架子蒙住眼。他看得到这个时代的好——百废待兴,人心思定;也看得到这个时代的糟——藩王尾大不掉,吏治开始腐败,连都城的排水都烂得一塌糊涂。这种“局外人”的清醒,是他最难得的优势。

写完“优势”,他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墨汁在纸上干了些,那些字像一个个小小的鼓点,敲得他心里踏实了些。

可下一秒,笔尖落到“劣势(weaknesses)”上时,他的脸色又沉了沉。

根基浅薄:父亲朱标走得太早了。那个温润的太子,本是他最大的靠山——朝堂上有跟着朱标多年的老臣,军中也有受过朱标恩惠的将领。可朱标一死,这些“靠山”就成了散沙。他母亲吕氏是侧妃出身,母族没什么势力,帮不上忙。至于他自己?在朝堂上没说过几句硬话,在军中更是连马都骑不利索,谁会真心服他?

性格认知:“仁弱”。这两个字像贴在他脸上的标签,是皇祖父说的,是百官传的,连那些叔王都这么认为。上次他下令减免江南赋税,户部尚书当面应着,转身就拖了三个月——不就是觉得他好欺负,掀不起风浪吗?这个印象,得改,不然迟早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系统冲突:他的知识和这个时代是“拧巴”的。他说“地球是圆的”,会被当成疯子;他说“修水渠要算坡度”,会被当成“旁门左道”。儒家思想是这个时代的“根”,他的现代知识是“外来的芽”,这芽要是长得太快,很容易被人连根拔了。

时间紧迫:他算了算——现在是洪武二十五年,皇祖父最多还有六年可活,靖难之役大概在洪武三十五年爆发。满打满算,他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十年,要赢皇祖父的信任,要建自己的势力,要防朱棣的刀……时间像追在身后的火,容不得他慢。

写到“时间紧迫”时,笔尖不小心顿了一下,墨点晕开,像一滴焦虑的泪。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日头已经偏西,金色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格子,像倒计时的刻度。

再往下写,是“机会(opportunities)”。

朱元璋尚在:这是最大的机会。皇祖父是开国皇帝,手里握着生杀大权,朝堂上、军中,没人敢违逆他。只要能让皇祖父相信他、支持他,哪怕朱棣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他得想办法,让皇祖父看到他的“不一样”——不是妖孽的不一样,是能做事、能担事的不一样。

百废待兴:大明刚立国二十五年,到处都是缺口。北方的边墙要修,南方的水渠要挖,百姓的农具不够好,军队的兵器还不够锋利……这些“缺口”,都是他的机会。他能用自己的知识,把这些缺口补上,补一个,就多一分功绩,多一分人心。

技术空白:这个时代的“技术”,大多靠经验。木匠靠手感,铁匠靠火候,修河堤靠“老河工”的直觉。可他不一样,他有“理论”。他知道为什么河堤会溃——水流的冲击力超过了土壤的承载力;他知道为什么水车转得慢——传动比不对。这些“空白”,就是他的舞台。

人心思定:元末的战乱刚过去没多久,百姓怕了,也累了。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住安稳房、不用再逃荒,他们就认谁。上次江南涝灾,百姓流离失所,他看在眼里,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发紧。只要他能解决这些民生问题,百姓就会站在他这边——民心,才是最稳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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