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磨坊(1/2)
大队部那上了绣的铁皮喇叭,终于不再只用单调的《东方红》。
清晨六点半,在村支书李长山“喂、喂”两声试音后,传来县广播站女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
“中央气象台预报,未来三天,我省大部分地区天气晴好,气温回升,利于春耕生产……”
紧接着是一段欢快的唢呐配乐,和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广告:
“金坷垃化肥,北美技术,一袋能顶两袋撒!用了金坷垃,小麦亩产一千八!”
林福来对此嗤之以鼻。
他正蹲在村东头的河滩上,手里的弹弓,拉成了满月。
高考落榜快两年了,他感觉自己就像这河滩上的鹅卵石。
今天他的目标是河对岸一棵老柳树上的一只斑鸠,那鸟肥硕。
“嗖——”
石子划出一道弧线。
也许是风的缘故,也许是心不静,石子只扫过它的尾羽。
那鸟受了惊,扑棱着翅膀,一头扎进了不远处那座废弃的老磨坊。
“操!”林福来啐了一口,把弹弓往腰里一别,抬脚就追了过去。
追到磨坊,他看到老磨坊的墙皮已经大块大块地掉落,门板朽烂了一个大洞。
福来从洞口钻进去,霉味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光线昏暗,几缕阳光从屋顶的破洞里射下来,在空中形成了光柱。
那只斑鸠就缩在石磨盘后面,一动不动。
福来放轻了脚步,猫着腰,一点点地靠近。
就在他俯身想要靠近,斑鸠猛地振翅而起,擦着他的头皮,从另一个更大的破洞里逃了出去。
留下几根灰色的羽毛。
“我日你先人板板!”福来气急败坏,直起身来,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身旁的土墙上。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他脚下的那块土坯墙砖,竟然被他踹得松动了,往里凹陷了半截。
他愣住了。
村里人都说这老磨坊闹鬼,是以前斗地主时死过人。
一阵寒意窜了上来。
他定了定神,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恐惧。
他蹲下来,用手指抠了抠那块松动的砖,发现它只是虚掩在外面,后面是空的。
他把砖头整个取了出来,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暴露在他眼前。
洞口不大,刚好能伸进一条胳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进去,触到一个东西,像是一块用油布包裹的。
沉甸甸的。
福来把它从墙洞里拖了出来,借着光柱仔细打量。
一个用军绿色油布包裹的方块,外面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折叠小刀,小心翼翼地割断了麻绳。
一层层地揭开油布,一股更浓重的味道散发出来。
油布的最里层,是一摞整整齐齐的账本。
账本封面的牛皮纸已经变脆。
最上面一本的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一行端正的楷书,字迹已经褪色:
【瓦盆村生产大队账目,1963-1983】
林福来心里一震。
他家的抽屉里,也有父亲当年当生产队会计时留下的几个账本,但都零零散散,远没有眼前这一摞来得完整。
他翻开第一页,日期是1963年3月。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扑入眼帘,记录着每一户人家的工分、口粮、农具领用……每一笔收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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