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昔日事，今日人（2/2）
陈御风闻言，目光淡然地扫过他们，仿佛在看几片无意间飘落岛上的树叶。
他沉默片刻，对于这些后世之人的去留，他其实并无所谓。
这桃花岛足够大，多几个人，少几个人，于他而言，并无区别。
“随你们。”
他最终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岛上有废弃屋舍，可自行整理栖身。莫要深入岛心，亦莫来扰我。”
说完，不再理会众人是何反应，青衫微拂，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岛上的哪个角落，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清冷气息。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背上都已沁出冷汗。
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古人”，压力实在太大。
“婆婆，此人…究竟是谁？武功之高，简直闻所未闻！”
殷离扶着周芷若，忍不住低声问道，脸上犹带着惊惧。
张无忌和赵敏也看向金花婆婆，在场之人，以她年纪最长，见识最广。
金花婆婆眉头紧锁，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回忆与惊疑不定的光芒。
她喃喃自语：“青衫…容颜不老…功力通玄…自我封存于海外孤岛…”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难道…难道是那个传说？那个数百年前，以一己之力独抗整个中原武林，杀得少林、丐帮、全真教闻风丧胆，人称‘青衫杀神’的…东邪传人，陈御风？！”
“东邪传人？陈御风？”
张无忌愕然，他从小的经历实在是颠沛流离，唯独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便是在冰火岛的时候，仿佛也曾听谢逊说起过这位奇人。
犹记得谢逊那个脾气真是见了谁都骂。
从张三丰骂到达摩老祖，包括中原五绝，还有什么乔峰段誉之流。
但唯独偏偏没有骂过陈御风。
只因为陈御风的事迹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一个人大战上千武林联军最后还赢了，甚至杀了众人，心惊胆战......
谢逊对他只有赞赏。
“不错！”金花婆婆语气笃定了些，“老婆子年轻时，曾听人说起过，说他杀人如麻，却又情深不寿，在其妻逝后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是自我封存于此！若真是他…那便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不，是活神仙了！”
众人听得心神震撼，久久无言。
活了数百年？这是何等境界！
难怪在他面前，连身负九阳神功的张无忌都感到自身渺小如蝼蚁。
虽然当代就有一个活了百年的张三丰，可人家毕竟是正常吃饭睡觉的。
而这位可是把自己封印在冰里数百年！
既然无法立刻离开，众人便依言在岛屿外围寻了几间尚可遮风挡雨的废弃石屋，简单清理后暂且安顿下来。
张无忌和赵敏负责寻找食物和淡水，金花婆婆与殷离看守着周芷若，同时也开始搜集材料，尝试修复那几乎已成碎片的船只，但这工程显然非一日之功。
日子便在这奇异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
众人之中，唯独小昭显得有些特殊。
她天性温柔善良，见陈御风独自居于岛心深处，从不与他们一同进食，便默默担起了为他送饭的职责。
起初只是将烤好的鱼、采摘的野果默默放在他常出现的一块巨大礁石旁，然后悄然退去。
后来她便鼓起勇气，多走了一段路，来到那处靠近寒窟、可以俯瞰小半个海湾的悬崖平台。
陈御风时常会站在那里，望着大海，一站便是数个时辰，仿佛一座亘古存在的石雕。
“前辈…用些饭食吧。”
小昭捧着用干净荷叶包好的烤鱼和清水，怯生生地走上前，声音轻柔得像海风。
陈御风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作。
小昭将食物轻轻放在他身旁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正要像往常一样离开，却听到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
“不必如此。”
小昭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陈御风依旧望着海面，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我早已不需这些。”
他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没有不耐，只是一种陈述事实的漠然。
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吸风饮露，当年去杀金轮法王的时候，几千里之遥的来回也不过三日御风。
小昭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带着几分理解和坚持：
“我知道前辈修为高深，可能已能辟谷。但…吃点东西，总归是好的，也算…算是尝一尝人间烟火。”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那份纯粹的无害与善意，以及眉眼间隐约透出的几分灵动，竟让陈御风微微触动了一丝涟漪。
这笑容，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总是变着法子让他多吃一点、笑靥如花的少女。
陈御风沉默了一下，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看食物，目光落在小昭脸上，那深邃眼眸，似乎穿透了她的容貌，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没有再拒绝。
从那天起，小昭每日送饭成了惯例。
陈御风依旧很少说话，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海，或者闭目调息。
但小昭并不觉得尴尬或无趣，她会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陪着他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时间久了，或许是这数百年的孤寂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泻的缝隙，又或许是小昭那份与黄蓉相似的温柔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陈御风偶尔会在小昭送来饭食后，看着远方，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起一些遥远得如同神话的往事。
“这片桃林，当年开得极盛。”
他看着下方那片已然荒芜、只剩枯枝的林地，缓缓开口，“她最爱在林中练剑，身法灵动，像一只白色的蝴蝶。”
小昭静静地听着，双手托腮，眼神专注。
“前辈的夫人…一定是一位极好、极可爱的女子。”小昭轻声说道，眼中带着向往。
陈御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道：
“她厨艺很好，可总爱研究些新奇菜式。味道…有时古怪，却总是热的。”
他说得很慢，很简略，往往只是只言片语。
但小昭却能从那平淡的语气中，听出深埋了数百年的刻骨思念与温柔。
她知道了那位名叫“蓉儿”的前辈，知道了他们曾在桃花岛上度过怎样一段与世隔绝却又充满温馨的岁月，知道了前辈因其功体特殊而无子嗣的遗憾，也知道了那位前辈是在怎样幸福满足的状态下，含笑而终。
这些跨越了时空的碎片化诉说，如同涓涓细流，慢慢拼凑出一个深情而无敌的强者形象，也让小昭对这位“活神仙”不再只有恐惧，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仰与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