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院孤灯,血染柴扉(2/2)
这股力量,不再是单纯的滋养和守护,而是带着一种温和却无比坚定的引导之力!
它并未强行压制那狂暴的混沌之气,而是如同最高明的舵手,在惊涛骇浪中,极其精妙地引导着那横冲直撞、肆意破坏的混沌洪流,沿着一种玄奥无比、却又契合某种天地至理的轨迹运行!
嗤啦——!
咔嚓!
剧痛依旧,毁灭依旧!经脉依旧在被撕裂!骨骼依旧在被碾磨!但林云宸却清晰地感觉到,在那玉符之力的引导下,混沌之气破坏的轨迹……变了!
不再是漫无目的、如同野兽般的疯狂撕扯。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目的性!
它撕裂的是那些早已枯死、扭曲、堵塞的废脉!
它碾碎的是那些脆弱、腐朽、无法承载力量的朽骨!
它焚烧的是血脉中沉淀的杂质与污秽!
它在毁灭中,强行开辟着新的路径!锻造着新的根基!如同最残酷的工匠,用最暴力的手段,在废墟上重新打桩!
“呃……呃啊……”林云宸依旧在痛苦中痉挛,鲜血不断从口鼻、毛孔中渗出。但这一次,在那无边炼狱般的痛苦深处,在那被碾碎的血肉与骨骼的废墟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点……微弱的、新生的……光?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了勃勃生机和无限可能的……混沌初光!
如同开天辟地时,撕裂鸿蒙的第一缕光!
“不……破……不立……”林云宸染血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破碎的意识里,只剩下这如同诅咒般的四个字,带着向死而生的疯狂执念,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沉沦。
他不再抗拒那痛苦,而是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配合着玉符的引导,主动将心神沉入那毁灭与新生的风暴中心!去感受!去承受!去……主动拥抱这粉身碎骨的蜕变!
时间,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油灯早已熄灭,屋内彻底陷入黑暗,只有林云宸粗重如拉风箱般的喘息和偶尔抑制不住的、破碎的痛苦呻吟在回荡,还有福伯那渐渐微弱、只剩下绝望呜咽的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
当窗外那灰蒙蒙的天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云层,透过破窗纸,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时。
土炕上,那个几乎被鲜血和污垢覆盖的身影,剧烈的痉挛终于缓缓平息下来。
林云宸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一动不动地躺着。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但那双紧闭的眼睛,在沾满血污的眼睑下,眼珠却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识海之中。
那缕狂暴的混沌之气,似乎消耗了绝大部分力量,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缓缓缩回了他身体的至深处,重新蛰伏起来。玉符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静静悬浮。
而林云宸的体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如同破麻袋、遍布裂痕的经脉,此刻被强行拓宽了数倍!虽然依旧布满了新生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痕,但裂痕之中,却隐隐流淌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混沌色泽!无数原本堵塞、萎缩的细小经脉被强行贯通,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硬生生开辟出新的支流!
丹田的位置,那被洞穿焚毁的“破洞”边缘,残留着一圈极其细微的、散发着混沌气息的奇异光晕,如同一个初生的、无比脆弱的漩涡雏形,在缓缓旋转,虽然微弱,却散发着一种吞噬一切、孕育一切的古老韵味!
全身的骨骼,更是经历了彻底的“粉碎性”重建!旧的、脆弱的骨骼被碾碎成齑粉,又在混沌之气的熔炼和玉符之力的引导下,强行与血脉中蕴含的一丝微薄神性(源自混元道种)结合,重新凝聚!新生的骨骼,呈现一种极其暗淡、却隐隐透着金属质感的灰白色,密度和强度远超之前百倍!虽然依旧脆弱,但已不再是凡骨!
混元道基的雏形……成了!
代价,是此刻这具身体如同被彻底拆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飞速流逝。若非眉心玉符依旧在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温养之力,吊住他最后一口气,他早已在刚才那非人的折磨中彻底死去。
虚弱。
难以形容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眼皮重逾千斤。
但他还活着。
而且,在那濒死的虚弱深处,在那破碎的肉体废墟之中,他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蜕变!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
“少爷……少爷……”福伯沙哑、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冀。一双枯槁、冰冷的手,颤抖着抚上林云宸满是血污的脸颊。
林云宸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眨了一下眼。
这一下微弱的回应,却如同黑暗中的曙光,瞬间点燃了福伯眼中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老人浑浊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却是喜极而泣:“活着!少爷还活着!老天开眼!老爷夫人保佑啊!”
他手忙脚乱地用破布巾蘸着冰冷的井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林云宸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林云宸的意识在虚弱和玉符的温养中缓缓沉浮。身体的痛苦虽然依旧剧烈,但与之前那毁灭重塑的痛苦相比,已是云泥之别。他贪婪地汲取着玉符散发的温润之力,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神魂。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小院死寂的黎明!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半扇门板直接向内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阴冷煞气,瞬间灌满了小小的院落!
两道身影,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惨白的天光。
为首一人,身形干瘦高挑,裹在一件宽大、仿佛由无数块暗红色血痂凝结而成的诡异长袍之中。长袍的下摆还在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浓重血腥味。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死人般的脸,以及一双狭长、闪烁着残忍贪婪红光的眼睛!他枯瘦如同鸟爪的右手,握着一柄造型狰狞、通体血红、仿佛由某种生物脊椎骨打磨而成的弯曲骨剑!剑身之上,无数细小的怨魂面孔在血光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
筑基后期!而且是那种根基虚浮、却充斥着滔天血煞之气的邪道筑基后期!其威压如同粘稠的血海,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听竹小筑笼罩!冰冷、阴森、充满了嗜血的欲望!
在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同样穿着血袍、面容阴鸷的青年,修为在炼气大圆满,手持一柄滴血的弯刀,眼神如同毒蛇,扫视着破败的院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杀意。
“血……血河宗!”正要给林云宸喂水的福伯,看到门口那标志性的血袍和恐怖的血煞气息,瞬间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瘫软在地,手中的粗陶碗“啪”地一声摔得粉碎!浑浊的井水混合着碗的碎片溅了一地。老人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血河宗!盘踞在苍梧山脉深处、臭名昭着、以生灵精血魂魄修炼的魔道宗门!手段残忍,睚眦必报!是青岚城周边所有家族和散修的噩梦!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找到这最偏僻的角落?!
门外,原本看守的两名执法堂弟子林豹和林虎,此刻如同两条死狗般瘫倒在院墙角落。林虎胸口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心脏不翼而飞,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临死前的恐惧。林豹则被拦腰斩断,下半身不知去向,上半身还在血泊中微微抽搐,肠子流了一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看也是活不成了。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桀桀桀……”为首的血袍老者发出一阵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刺耳怪笑,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刮刀,瞬间锁定在土炕上那个气息奄奄、浑身浴血的少年身上。
“果然在这里!”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骨头,“林家演武场,问道石崩碎,其中蕴含的一丝古老道韵气息……虽然被污秽掩盖,但岂能瞒过本座‘血嗅’之术的追踪?那丝气息的源头……就在你这小废物身上!”
他一步踏入屋内,粘稠的血煞之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狭小的空间填满。福伯被这气息一冲,直接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血袍老者根本无视昏倒的福伯,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林云宸,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交出问道石崩碎时,你从中窃取的那一丝本源道韵!还有……你身上那股奇特的、能引动道韵的气息!桀桀,虽然微弱得可怜,但本质却高得让本座都心颤啊!乖乖交出来,本座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魂魄也能少受些折磨!”
他手中的脊椎骨剑微微抬起,剑尖吞吐着尺许长的猩红血芒,散发出刺骨的阴寒和怨毒,遥遥指向林云宸的心口!恐怖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林云宸!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
林云宸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浑身浴血,虚弱到了极致。血袍老者那筑基后期的恐怖威压,如同万仞冰山轰然压下,让他本就残破的身体如同被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穿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那柄滴血的脊椎骨剑散发出的怨毒和阴寒,更是直透灵魂,仿佛要将他的意识都冻结!
逃?
一个念头都生不出。绝对的境界差距,如同天堑鸿沟。更何况他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绝望吗?
刚刚从地狱般的重塑中挣扎出一线生机,转眼又落入更恐怖的魔爪?
然而,林云宸那双被血污黏连的眼皮之下,漆黑的眸子深处,却没有半分绝望的波澜,反而如同最幽深的寒潭,死寂一片。所有的恐惧、愤怒、不甘,都被那彻骨的冰冷冻结、压缩。
交出去?
交出那所谓的“道韵”?交出自己混元道种的秘密?
那比死更可怕!那是比粉身碎骨更彻底的湮灭!是对父母血脉、对福伯守护、对自己向死而生挣扎的最大亵渎!
血袍老者看着林云宸毫无反应、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模样,眼中残忍的红光更盛,耐心似乎也到了极限:“不识抬举的小畜生!既然不肯说,那就让本座亲自来取!搜魂炼魄,一样能知道本座想要的!”
话音未落,他枯爪般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指尖缭绕着粘稠的血光,带着刺鼻的腥风,隔空朝着林云宸的天灵盖狠狠抓来!一只由粘稠血光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鬼啸,当头罩下!他要直接搜魂!
死亡,近在咫尺!
林云宸瞳孔骤缩!所有的冷静在死亡的绝对威胁面前瞬间被打破!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源自那刚刚重塑的混元道基雏形、源自那混沌道种本能的、狂暴到极致的愤怒与不甘,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如同濒死凶兽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咆哮,从林云宸的喉咙深处炸开!他双目瞬间变得一片混沌,如同旋转的灰色漩涡!眉心处,那枚一直沉寂的玉符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温润的清辉瞬间转化为一种混沌未明的、带着毁灭与创生气息的灰蒙光晕!
与此同时!
轰——!!!
一股远比昨夜他引动的那一缕要狂暴百倍、混乱千倍的混沌之气,仿佛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从他体内那刚刚成型的脆弱道基雏形中,被死亡威胁强行引爆,轰然冲出!
这股力量完全不受控制!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意志!它蛮横地冲破了玉符光芒的束缚,瞬间充斥了林云宸残破的经脉!所过之处,那刚刚勉强愈合、布满新生裂痕的经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再次寸寸碎裂!新生的混沌道基雏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裂痕!
噗噗噗!
林云宸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扎破的血袋,无数道血箭从全身毛孔、口鼻、甚至眼耳之中狂飙而出!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头发瞬间变得灰白!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然而,这股以燃烧他最后生命本源和道基为代价、强行引爆的混沌之气,也爆发出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充满了原始蛮荒气息的恐怖威压!虽然混乱无序,但其本质之高,仿佛凌驾于这方天地法则之上!
嗡——!
混沌之气混合着玉符爆发的灰蒙光晕,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林云宸为中心轰然扩散!
嗤——!
那只当头抓下的巨大血光鬼爪,如同冰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瞬间发出刺耳的消融声!粘稠的血光被那混沌灰芒一触,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变得黯淡、溃散!眨眼间,那足以擒拿炼气修士魂魄的鬼爪,竟被硬生生消融了大半!只剩下一缕残破的血光,狼狈地缩回了血袍老者的指尖!
“什么?!”血袍老者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惊骇!他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收回左手,看着指尖那缕迅速消散的血光,以及上面残留的一丝令他灵魂都感到颤栗的灰败混沌气息,狭长的血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股气息……混乱、古老、至高!带着一种令他体内血河魔功都为之凝滞、甚至隐隐想要臣服的恐怖威压!这绝不是林家那种小家族该有的东西!更不可能是一个伪灵根废物能拥有的!
“道种?!难道是……传说中的……”一个只在古老魔道残卷中惊鸿一瞥的恐怖名词,如同闪电般划过血袍老者的脑海,让他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但随之而来的,是百倍千倍的贪婪和狂喜!如果能得到……
然而,就在他心神剧震、惊疑不定、贪念狂涌的瞬间!
异变再生!
“伤他者——”
一个清冷、凛冽、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声音,如同九天玄冰碰撞,毫无征兆地在小院上空响起!
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直抵神魂的恐怖寒意!瞬间压过了风声,压过了林云宸痛苦的喘息,甚至压过了血袍老者体内翻腾的血河魔功!
“死!”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死神宣判!
轰隆——!!!
听竹小筑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残破屋顶,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轰然炸裂!无数腐朽的椽子、瓦片、泥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一道身影,裹挟着足以冰封天地的恐怖寒气,如同月宫仙子谪落凡尘,又如极地寒冰凝聚的杀神,从天而降!
剑气!
无边的剑气!
森寒!凛冽!纯粹!带着冻结万物、灭绝生机的绝对意志!
整个小院的温度,在千分之一刹那,骤降至冰点以下!地面上迅速凝结出厚厚的白霜,空气中弥漫的水汽瞬间化为细小的冰晶!那弥漫的血煞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被冻结、驱散!
一道璀璨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湛蓝剑光,如同划破永夜的极光,撕裂了漫天坠落的废墟,带着冻结时空的森然杀意,快!快到超越思维!直刺血袍老者的眉心!
这一剑,时机妙到毫巅!正是血袍老者被林云宸体内爆发的混沌气息所慑、心神失守的刹那!
这一剑,威力惊天动地!剑气未至,那恐怖的冰寒剑意已经冻结了血袍老者周身三丈内的空间,让他引以为傲的血河魔功都运转滞涩!
这一剑,决绝无情!只有一个目的——诛杀!
血袍老者亡魂皆冒!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林家最偏僻的角落,竟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杀机!那剑意之纯粹,剑光之凌厉,绝非寻常筑基修士所能拥有!
“玄冰剑气?!冰魄玄脉?!是你?!苏晚晴!”他发出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再也顾不得什么道种秘密,什么贪婪狂喜!强烈的死亡危机让他瞬间爆发出全部潜力!
“血河护体!万魂盾!”血袍老者厉啸一声,体内血河魔功疯狂运转,粘稠的血光如同喷泉般从周身毛孔爆发而出,瞬间在身前凝聚成一面由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组成的巨大血色盾牌!盾牌表面血浪翻涌,散发出浓重的怨毒和防御之力!同时,他手中的脊椎骨剑也爆发出刺目血芒,化作一道血色闪电,仓促地迎向那道湛蓝剑光!
然而,太晚了!也太仓促了!
嗤——!
那冻结万物的湛蓝剑光,如同热刀切牛油,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看似坚固的万魂血盾!无数怨魂在接触剑光的瞬间,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哀嚎,然后被恐怖的冰寒剑气彻底冻结、粉碎、化为虚无!
剑光去势不减!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仓促迎来的脊椎骨剑剑尖之上!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也锐利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血光四溅!
那柄由不知名强大生物脊椎炼制、饮血无数的邪异骨剑,在接触湛蓝剑尖的刹那,剑尖处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股沛然莫御、带着绝对冰寒与毁灭气息的恐怖力量,顺着剑身狠狠轰入血袍老者的手臂!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血袍老者握剑的右臂,从手腕到肩膀,瞬间被一层厚厚的湛蓝坚冰覆盖!冰层之下,臂骨寸寸碎裂!恐怖的寒气疯狂侵入他的经脉!
“啊——!”血袍老者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口喷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穿了摇摇欲坠的土坯墙壁,砸在了外面冰冷的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仅仅一剑!
筑基后期、凶名赫赫的血河宗长老,重伤败退!
漫天烟尘与冰晶缓缓飘落。
一道清冷绝俗的倩影,手持一柄通体湛蓝、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三尺长剑,静静地站在土炕前,挡在了林云宸与外界之间。
她身着一袭素白如雪的衣裙,纤尘不染。身姿窈窕,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挽住。面容清丽绝伦,仿佛凝聚了月华霜雪之精粹,眉眼如画,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寒意。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不含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杀意!
苏晚晴!
林云宸青梅竹马的邻家姐姐,那个在他最孤寂的童年里,曾给过他一丝温暖亮光的女孩!十年未见,她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温婉柔弱的少女,而是变成了一柄出鞘的绝世冰锋!一身修为,赫然已达筑基中期巅峰!更身负传说中的“冰魄玄脉”!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看一眼被轰飞出去、生死不知的血袍长老,也没有看那个被剑气余波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血河宗弟子。那双冰封万物的眸子,此刻正落在土炕上那个气息奄奄、如同血人、白发苍苍的少年身上。
当看到林云宸那干瘪枯槁、白发染血、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凄惨模样时,苏晚晴那万年冰封般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焚毁万古寒冰的怒火,一闪而逝!握着冰剑的纤纤玉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
“云宸……”她清冷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更深的冰寒。她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一团纯净无比、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冰蓝色柔和光晕缓缓凝聚。
然而,就在此时!
“咳咳……好!好一个冰魄玄脉!好一个苏家小贱人!”院墙外,传来血袍老者怨毒到极点的嘶吼。只见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左臂无力地垂着,被湛蓝坚冰覆盖的右臂已经彻底废掉,气息萎靡了大半,嘴角还在不断溢出鲜血,看向苏晚晴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丝深深的忌惮。
“今日之仇,本座血煞子记下了!还有林家那个小杂种身上的秘密……”他死死盯了一眼屋内气息微弱的林云宸,又忌惮无比地扫过苏晚晴手中那柄寒气四溢的冰剑,“苏家!林家!你们等着!血河宗与你们不死不休!走!”
他猛地一跺脚,一股血雾爆开,卷起那个早已吓傻的弟子,化作一道黯淡的血光,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苍梧山脉深处狼狈遁去,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苏晚晴并未追击。血河宗长老若一心逃命,且有秘法,她也没有十足把握留下,尤其是在林云宸重伤濒死的情况下。
血煞子遁走,小院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寒风刮过屋顶破洞的呜咽声,以及福伯微弱的呻吟。
苏晚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云宸。掌心的冰蓝色光晕缓缓落下,如同最温柔的月光,将林云宸残破的身躯笼罩。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机之力涌入体内,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吊住他最后一丝生机。
在这股精纯生机的滋养下,林云宸的意识终于从濒死的边缘被拉回了一丝清明。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眼前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上。
十年了。
记忆中那个眉眼弯弯、笑容温暖的邻家姐姐,与眼前这个冰封万里、一剑惊退筑基后期魔头的清冷仙子,身影在模糊的视线中重叠、分离。
陌生,又熟悉。
冰冷,却又带着一丝……他以为早已在这冰冷世间熄灭的……暖意?
“晚……晴……姐……”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几个模糊破碎的音节。然后,意识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虚弱吞没,昏死过去。
苏晚晴静静地看着他昏睡过去的脸,那张布满血污、苍白枯槁、却依旧带着一丝少年桀骜轮廓的脸。冰封的眼底,仿佛有极其复杂的情绪在翻涌,最终都归于一片更深的沉寂。
她收回手掌,那冰蓝色的生机光晕也随之消散。她弯下腰,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昏迷的福伯扶起,一股柔和的灵力渡入,暂时稳住老人的心脉,将其安置在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站到土炕前,看着林云宸。沉默了片刻,她缓缓抬起手中的冰魄长剑。
剑身湛蓝,光华流转,寒气逼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左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无比的冰魄剑气,轻轻点在冰冷的剑脊之上。
嗤……
细微的声响中,那坚硬无比、足以斩断精金的剑脊之上,竟被她以指为笔,以冰魄剑气为墨,刻下了三个娟秀清冷、却蕴含着森然剑意的小字:
赠云宸。
刻下名字,她手腕轻轻一抖。
嗡!
冰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湛蓝的剑光瞬间收敛,那股足以冰封天地的恐怖寒气也尽数内蕴。长剑化作一道流光,轻轻地、稳稳地,落在了昏迷的林云宸枕边。剑身温凉,散发着淡淡的清辉,仿佛在默默守护。
做完这一切,苏晚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少年,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心底。然后,她决然地转过身,素白的身影如同融入风雪的精灵,一步踏出,便已消失在破败的院门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寒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进破败的屋子,落在冰冷的土炕上,落在染血的薄被上,也落在那柄静静躺在少年枕边的、刻着名字的冰魄长剑上。
听竹小筑,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柄剑,散发着幽幽的清辉,映照着少年苍白染血的脸庞,和他那满头刺目的……灰白头发。
不知何时,阴沉了数日的天空,终于飘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覆盖了院外的血迹,覆盖了破碎的瓦砾,也试图覆盖这院落里发生的一切血腥与……那悄然埋下的、通往未知未来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