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水蚀骨，道种初鸣（1/2）
黑水死牢。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宰。粘稠、冰冷、仿佛凝固了万年的黑暗，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音。空气沉重得如同铅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冰渣和铁锈，带着刺鼻的霉烂与腐朽气息，刺激着脆弱的鼻腔与肺腑。
滴答……滴答……
单调、冰冷的水滴声，不知从牢房哪个角落传来，敲打在死寂的黑暗中，如同某种未知存在冰冷的心跳，更添几分令人窒息的压抑。
林云宸蜷缩在冰冷的、布满滑腻苔藓的地面上。没有床铺，没有草席，只有坚硬、凹凸不平的岩石。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囚衣，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身体。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体内无数细微的裂痕，带来深入骨髓的钝痛。极度的虚弱感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他的灵魂之上，连转动眼珠都显得异常艰难。
他被剥去了外衣，只余一身粗糙的灰色囚服。福伯……还有那柄冰魄长剑……都被隔绝在了这地狱之外。失去了冰魄灵气的持续滋养，仅靠识海中玉符散发的微弱清辉，他感觉身体的修复速度骤然减缓，甚至那沉重的钝痛，都隐隐有加剧的趋势。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牢房传来的、如同野兽般的沉重喘息，带着绝望的呜咽；能闻到远处飘来的、混合着血腥、排泄物和伤口溃烂的恶臭；更能感受到……脚下地面传来的、一种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震动？
那震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地底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沉重，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跳，又像是……某种巨大机械在深渊中缓慢运转的沉闷回响？每一次微弱的震动传来，都让他身下的岩石发出极其细微的呻吟，仿佛这整座死牢，都建立在一个随时可能苏醒的恐怖存在之上！
“呃……”旁边牢房传来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伴随着铁链拖动的哗啦声响。
“省点力气吧，老东西……”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斜对面的黑暗中响起，带着浓浓的麻木与绝望，“进了这黑水牢，就别指望出去了……留着力气，多熬几天是几天……等黑水漫上来，那滋味……嘿嘿……”
黑水？
林云宸的心猛地一沉。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摸索着探向身下冰冷的岩石地面。
入手是滑腻湿冷的苔藓。但当他的指尖用力向下抠挖，触及更深处的岩石时——
指尖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如同被烧红烙铁烫到的刺痛！一股阴冷、粘稠、充满了强烈腐蚀与污秽气息的诡异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顺着指尖的皮肤，试图钻入他的经脉！
这股能量阴毒无比！它并非直接破坏肉身，而是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疯狂地吞噬、污染着接触者体内的灵力、生机，乃至……道基本源！仅仅一丝接触，林云宸就感觉指尖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吸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失去光泽！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猛地袭来！
他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就是……黑水死牢的“黑水”？不！这绝非普通的水！这是某种蕴含了恐怖诅咒与污秽之力的……地脉阴煞！是专门用来消磨修士根基、腐蚀神魂的歹毒之物！难怪此地怨气冲天，死气沉沉！
“嘿嘿……感觉到了？”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麻木，“这鬼地方……建在一条上古阴煞地脉的节点上！只是地气上涌……子都能给你化掉！”
上古阴煞地脉？蚀骨黑水？
林云宸的心沉到了谷底。林家……为了囚禁他，竟将他投入如此绝地！这分明是要将他彻底消磨至死，连一丝痕迹都不留！
愤怒！如同岩浆在冰冷的胸腔里奔涌！
林家！林镇海！
问道石毁，是罪？
血河来袭，是罪？
身负道种，是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黑水死牢，便是他们给出的最终判决！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源自混元道种血脉的桀骜与不屈，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中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那沉重的虚弱与恐惧！
想让我死？
想将我磨灭在这污秽之地？
我偏不！
纵使身陷无间地狱，纵使道基破碎，神魂将熄，我林云宸，也要在这绝境之中，撕开一条生路！
他的眼底，燃起了两簇幽暗的火焰！冰冷而炽热，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也带着向死而生的决绝！
意念，如同最坚韧的触须，无视身体的剧痛与虚弱，强行沉入识海深处！
灰蒙蒙的混沌空间，玉符清辉依旧温润，如同定海神针，镇守着这片翻腾的识海。那卷残破的《混元经》在不远处沉浮，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道韵。这一次，林云宸没有避讳！他将意念，如同飞蛾扑火般，决绝地投向那卷经文！
“……混沌……母气……纳万法……归墟……”
“……破而后立……死地……生门……”
“……吞噬……转化……万劫……不磨……”
艰涩玄奥的经文碎片，如同决堤的星河，再次冲击他的意识！剧痛依旧，神魂欲裂！但这一次，林云宸没有退缩！他强忍着灵魂撕裂的痛苦，死死抓住其中关于“吞噬”、“转化”、“死地生门”的只言片语！
《混元经》第二境——噬元归墟！
此法凶险更甚塑体！需引动体内混沌本源，化为吞噬万物的归墟之口！强行吞噬、炼化外界一切能量，无论灵气、煞气、魔气、甚至是剧毒诅咒之力！将其强行碾碎、分解、转化为最原始的混沌母气，用以修补己身，壮大本源！如同在万丈深渊的毒沼之中，以毒攻毒，强行开辟生路！
这根本是饮鸩止渴！是真正的魔道之法！稍有不慎，便是引火自焚，被外界的污秽能量彻底污染、吞噬，形神俱灭！
然而，在这黑水死牢，在这蚀骨黑水的地脉之上……这险之又险的“噬元归墟”，竟成了他唯一可能的生路！
要么被黑水污秽彻底磨灭，要么……就主动吞噬它，化为己用！
没有选择！
林云宸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不再犹豫！
按照经文指引，他强行收敛所有心神，将意念沉入丹田深处那脆弱不堪、布满裂痕的道基雏形！在那混沌初光的核心，他感受到了那一缕蛰伏的、微弱却桀骜的混沌本源之气！
“醒来！”意念如同最狂暴的鞭子，狠狠抽向那混沌本源！
嗡——！！！
道基雏形剧烈震颤！那一缕混沌之气被强行唤醒、点燃！一股混乱、狂暴、充满了原始吞噬欲望的意志轰然爆发！它不再是温顺的溪流，而是一头被激怒的、饥肠辘辘的洪荒凶兽！
“引！”
林云宸的意念如同引路的火把，引导着这头狂暴的凶兽，探向他身下冰冷坚硬的岩石！探向那弥漫在岩石深处、丝丝缕缕渗透上来的……蚀骨黑水的污秽气息！
轰——！！！
当混沌吞噬之力与蚀骨黑水的污秽阴煞接触的刹那！
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
又像是两颗毁灭星辰在灵魂深处对撞！
无法形容的剧痛与混乱瞬间席卷了林云宸的全身！那不是单纯的肉体痛苦，而是生命本源被强行撕裂、被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恐怖的异种能量疯狂撕扯、争夺的终极酷刑！
“呃啊——！！！”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猛地从林云宸喉咙深处炸开！他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疯狂地扭曲、痉挛、弹动！枯瘦的脖颈上青筋暴凸如虬龙，眼球因剧痛而暴突，布满猩红的血丝，几乎要挤出眼眶！
嗤嗤嗤——！
他的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道诡异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灰黑色纹路！那是蚀骨黑水的污秽诅咒之力，正疯狂地试图侵入他的身体，污染他的血脉！同时，又有无数细微的、如同灰烬般的混沌气流，从他全身毛孔、窍穴中喷薄而出，带着毁灭与吞噬的意志，与那灰黑诅咒之力激烈对抗、撕咬、吞噬！
两种力量在他体内开辟了惨烈的战场！经脉如同被亿万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刮擦、撕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粉碎！五脏六腑如同被丢进了熔炉与冰窟中反复煎熬！鲜血混杂着黑色的污秽粘液，不断从他口鼻、眼角、甚至皮肤龟裂处渗出！
更恐怖的是灵魂层面的冲击！
蚀骨黑水的污秽诅咒，带着无数亡魂的怨毒与绝望哀嚎，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他的识海，疯狂侵蚀着他的神智，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疯狂深渊！而混沌之气的狂暴吞噬意志，则如同最蛮横的粉碎机，将这些怨毒诅咒强行撕碎、碾磨，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尖啸！
混乱！毁灭！痛苦！
林云宸的意识在无边的炼狱中沉浮，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彻底倾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正在被一寸寸地撕裂、粉碎、然后又被某种狂暴的力量强行粘合、重塑！每一次循环，都带来超越极限的痛苦！
“疯子！这新来的小子是个疯子！”旁边牢房那个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惊骇与恐惧，“他在干什么？引动地煞入体？找死吗？！”
“嗬嗬……让他死！死快点！省得吵老子睡觉！”另一个麻木的声音响起。
“这动静……不对劲……那灰气……是什么鬼东西……”有人似乎察觉到了异常。
林云宸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的全部意志，都用来维持着那脆弱的意念引导，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狂奔！他引导着狂暴的混沌之气，疯狂地撕咬着侵入体内的蚀骨黑水污秽，将其强行分解、吞噬！每一次成功的吞噬，都有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带着混沌本源的暖流反馈回他那濒临崩溃的道基雏形，如同在燃烧的废墟上洒下几点微弱的火星，顽强地维持着那点混沌初光不灭！
但吞噬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黑水污秽侵蚀的速度！道基雏形上的裂痕，在两种力量的冲击下，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在缓慢地扩大！生命本源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飞速流逝！玉符的清辉在识海中疯狂闪烁，拼命守护着他即将崩溃的神魂，却也只能延缓那沉沦的速度！
不行！
这样下去，撑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被彻底污染、吞噬，化为这黑水死牢的一具枯骨！
“不够……力量……不够……”林云宸在痛苦的深渊中嘶吼！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多的能量来喂养那头狂暴的混沌凶兽！需要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他的意念，如同濒死的野兽，疯狂地扫视着这黑暗的囚笼！锁链！禁制！墙壁！地面！所有蕴含能量的东西！
突然！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禁锢着自己四肢和脖颈的……那五根粗如儿臂、铭刻着无数繁复符文的黑色金属锁链！
锁链冰冷沉重，符文流转着黯淡的灵光，散发出强大的禁锢之力，不仅封锁了他的行动，更隐隐压制着他体内残存的灵力波动。这正是林家执法堂专门用来禁锢修士的“封灵玄铁链”！
能量！
这锁链本身，以及上面流转的符文禁制，都蕴含着强大的灵力！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林云宸混乱的意识！
吞噬它！
吞噬这禁锢自己的锁链！
置之死地……而后生！
“吼——！！！”
林云宸喉咙里爆发出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强行引导着体内那狂暴的混沌吞噬之力，不再仅仅局限于对抗黑水污秽，而是如同出闸的凶兽，狠狠地扑向禁锢着他右臂的那根封灵玄铁链！
混沌之气如同饥饿的灰黑色触手，带着毁灭的意志，蛮横无比地缠绕上冰冷的黑色锁链！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刺耳的腐蚀声瞬间炸响！
锁链上铭刻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强大的禁锢之力疯狂反扑！一股精纯而冰冷的金属性灵力，带着强烈的排斥与封印意志，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林云宸的右臂经脉，试图镇压这股胆敢亵渎禁制的“邪力”！
“噗！”林云宸再次狂喷出一口黑血！右臂的经脉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撕裂！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锁链的反噬之力，远超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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