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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一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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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一座深宅大院。我感觉一切都很陌生。大院内空无一人。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走进这里来。院子的一侧堆着好多杂物,像是建筑工程用的竹制脚手架。杂物上有斑驳的石灰水,呈灰白色。院子的另一侧是一个花圃,像是没有花,只有一蓬一蓬的灰色。那个花圃似乎让我感觉有些忌讳。我不知道,这份忌讳源于什么?我似乎想走近察看,又不敢走近。只用眼角去瞟那儿。像是生怕那一丛一丛的灰色中,突然窜出一个什么来!我抬头朝上看,是雾中的楼台,隐隐约约是花格的木窗。木窗正无风开启,很怪异的感觉。开启的木窗后,正慢慢升起一蓬黑色来。我用手遮眼,从手缝中朝那儿看,慢慢上升的是一个人头。一张很模糊的脸,披头散发,很诡异的看着我……

每一年养春蚕的时节,在大蚕两眠三眠的时候,砖瓦厂必须停火。这是因为,砖瓦厂那个高高的烟囱冒出来的烟雾中,带有氟化物。这些烟雾散粒会污染桑叶。蚕宝宝吃了这些被污染的桑叶会中毒。中了毒的蚕宝宝将不再进食,始终昂着头,很快便会僵死。给蚕农带来损失。所以,每年的春蚕饲养期,企业的主管部门会发来文件,对砖瓦厂停火的事三令五申。乡镇的工办也会转发文件。重申停火的规定。但是,由于砖瓦厂的全面停火,会令砖瓦市场行情徒涨。在价格的刺激下,个别砖瓦厂会铤而走险,点火烧砖,从而引发矛盾。

那一年的五月底,天气将热未热。我未下村,正在办公室看材料。难得有这样的空闲。通常情况下,只要我办公室的门开着,便不断会有人来,很少有能让我静下心来看一会材料的机会。那天上午,我在办公室差不多半天,虽然不时有人在我的门前探一下头,却未见一个人进来。那些探一下便赶紧缩回去的面孔,没有一张是我熟悉的。我有些纳闷,走去门外看看,政府办公室门前的走廊上倒是站着许多人。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便自顾回办公桌前。我懒得去问,如果有事,他们处理不了的,必然早已找我。既然他们不来找我,说明没有什么大事。我乐得偷一份空闲。

临中午了,人群似乎还是没有散去。我得去祭五脏庙了。我从抽屉中拿出饭盆,另一只手拿着一只不锈钢调羹,一边轻轻的敲着饭盆,一边朝楼下走去。走廊上站着的那些人,见我敲着饭盆朝他们走去,便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途经政府领导的那两间办公室时,我从门窗口看进去,见里面也站满了人。嘈嘈杂杂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些什么。楼梯上居然也坐满了人!见我敲着饭盆下楼,坐在楼梯上的人赶紧站了起来让出通道。我微笑着朝他们点头,表达了我的谢意。走进食堂,我问大师傅:政府办公室聚了那么多人干什么?她吃惊地看着我说:

“书记你不知道呀,出事了!蚕宝宝中毒死了!他们正围着政府要说法呢!”

“氟化物中毒?”

“是啊,昨天才发生的,今天一早,这么多人便来了。怎么?他们没去找你呀!”

“没有呀,上午我一直在办公室呢!哦,怪不得总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我恍然大悟。真难得哦,政府的那几位领导今天居然没有将矛盾往我这边推。在我的记忆中,这似乎还从来不曾有过。看来,事情并不棘手。我一边吃饭,一边暗暗思忖。下午我得去缫丝厂。印染厂办起来后,污染问题随之而来。小印染企业如何上的起废水净化装置。整套印染设备的价格还没有废水净化装置的代价大呢。再说,企业才只刚刚投产,原始积累也还没来得及完成呢!哪里有资金作新的投入?小镇周围的河港浜汊,水质很快变成五颜六色了。缫丝厂的厂长来电话抱怨说,缫出来的生丝已成了粉红色的了。市里的那家缫丝厂,不愿意回笼这里缫出来的生丝。说,白厂丝带色,还出口给哪个国家去?

这里缫出来的白厂丝因带色而被降了等级影响了出口,意味着市丝绸公司对这里这间缫丝厂的干蚕供应将大受影响,没有了原料供应,缫丝厂只能停产。停产便意味着熟练缫丝工的流失。企业培养一个熟练的缫丝工不容易。在个私毛针织业已成气候的当下,流失一个熟练的缫丝工却很容易。企业停产了,员工的工资自然领不到了,去帮助私人作坊摇横机。能得现钱,谁会对开开停停的企业留恋呢?这可是符合自然法则的哦!

这里的蚕宝宝上山,用的不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柴龙。将干稻草截成一尺多长,然后只需齐腰将它绞进搓着的稻草里。稻草绳是用一个专门的手摇搓绳机搓的。一人在一边摇,另一个人拿着那些截短了的稻草,往绞在一起的稻草绳中塞。一条粗粗的柴龙便形成了。绞进柴龙的稻草根根直立,像刺猬一般。三眠之后的熟宝宝便被轻轻地撒在这些竖着的稻草中。蚕宝宝们会顺着稻草杆爬上去,将茧结在直立的稻草上。只需一、两天的功夫,柴龙变成了蚕龙。一片茫茫的白色。

结在稻草上的茧容易染上稻草的黄色。大概是因为新吐出的丝是湿的,容易着色。这里的宝宝上山,采用了新技术方格簇。这个方格簇是专门用硬纸片做的。将蚕宝宝放进一个硬纸片隔成的方格中,像是让蚕宝宝住进了一间一间的小房子。能让每一条蚕都安心在一个房间里结茧。这样产出的茧个头均匀,白净度高。纸片不会像稻草那样褪色。而且,不会发生两条蚕缠绕在一起结茧,形成双宫茧。质量明显比在柴龙上结的茧高。不过,成本也比柴龙的高。

制作柴龙几乎不费什么成本。干稻草有的是,平时常用稻草作柴火或垫猪圈。费的是人工,农村里的人自然不会吝惜这些时间。方格簇却要花钱去买。在推广这门新技术时,据说还费了不少的口舌。才渐渐让蚕农接受。蚕农养蚕的成本提高了,卖出的蚕价自然也得提高。否则,蚕农怎么会接受新技术呢?这就带来了利益链的重新调整。这里的供销社不再参与鲜茧的收购,而改为由推广方格簇的市缫丝厂直接收购。少了一个收购的中间环节。自然对蚕农和厂家都有利。现在,品质这么好的干茧,缫出来的生丝带了色,确实让人急的要跳脚了。

我去缫丝厂,一是要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二是敦促厂长抓紧想出改变现状的办法。办这家企业不容易。为了办成这家厂,我跟市缫丝厂商量了多少次。我以本乡镇专门为他们推行这门方格簇新技术为由,希望他们能对乡镇办成这家厂支持。后来,还是他们无偿贡献了一些缫丝设备,才将企业办成。这些在他们眼中已经被淘汰了的设备,经过整修之后,其实还能使用。乡镇要办厂,哪里有资金来源?能得到一些旧设备,无疑增加了不少的底气。再去银行贷些款,购买一些新设备配套。去自家的砖瓦厂拖来建筑材料,企业算是办起来了。

创办时的坎坎坷坷,我希望能换回投产后的顺顺利利。但是,偏偏缫质上出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将直接影响到这家企业的生存,我能不忧心吗?从缫丝厂回来,已是下午的下班时间,大院里已是人去楼空。好在那天正轮到我值班,不必急着回家。机关的食堂晚上不开伙,我去外面的餐馆随便吃了一碗面,算是应付了晚餐。回进大院时,只文书办亮着灯。我便去那儿浏览报纸。一边跟文书闲聊。

文书是个小姑娘,中专毕业后,来这儿当文书。很娇小的身材。她说,她对能得到这份工作一直心存感激。她说中专毕业后,去区人事局投递档案。希望人事局能帮她联系一家接受的单位。打了多少电话哦,没有一家同意接受的。她等在一旁都快绝望了。最后,人事局的那位女局长说:

“最后一个单位了。不过那边的那个书记平时很凶,不太好讲话,再试一试吧。结果,电话打来,您很爽快地答应了。哦,那时候呀,我眼泪都出来了!”

哦?是吗?我抬眼朝她看看,在回忆中的她,脸已成兴奋的红色,小脸上有几粒俏皮的雀斑隐隐约约。我想起,是有这么一个电话,我接电话时,政府正缺一名文书,那就来呗。没想到,这后面还有那么忧急的等待。

“我不知道哎,该怎样感谢您!”她说。

“哦,说感谢就不必了吧,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吧?”我说道。

“适应,很适应!”她说。停了一会儿,她又问,“您妻子在哪儿工作呀?”

“哦,她啊,原先在工厂做工,后来借到一家商场工作,现在我已将她调到一家公司下属的经营部了。”

妻子的工作,总是以借用的方式总归不太好。我下派到乡镇工作后,得益于我一个同学的照顾,总算调离了原先的工厂,进入了他所在公司下属的经营部工作。经营部只两个人,另一位也是我的同学,经营部所经营的商品和渠道都比较稳定,总是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

“你女儿一定像您,长得很漂亮吧!”她显然是在没话找话。

说我女儿长得漂亮,我自然很开心:“还行吧!”我笑着说道。

女儿长得确实挺像我的。漂亮不漂亮我却不敢自诩。俗话说:‘癞痢头的儿子还自道好呢。’

“他们说,‘生女像爹,生儿像母。’您女儿肯定像您。”她说。

她像是在强调着什么,是在拐着弯恭维我呢!我有所领悟。脸有些发烫,朝她瞟了一眼,她正脸红红的看着我。见我看她,她的脸上泛起了笑意。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也让我摆脱了刚刚的尴尬。她倒是神色如常地拿起话筒:

“喂?”她轻轻地问了一声。“找您呢!”她将话筒递了过来。

我接过话筒一听,是政府分管工业的副职。他在电话里气息咻咻地对我说,他们下午去砖瓦厂处理蚕农的宝宝氟化物中毒事情,一直被蚕农围在砖瓦厂的办公室里出不来,到现在晚饭也不让他们出来吃。

“被围在那儿不让出来?”我不相信的追问道。

“是啊,看来今晚要出事了!”电话那头说。

“哦,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我说。

我让她立即打电话给我的驾驶员把车开过来,又让她打电话给派出所所长,立即来行政办公室。放下电话后,她说:

“书记,您不知道啊?今天那些人在这里已经围了大半天了。后来,说是回村里去处理,他们便一起跟去了。”

“我知道啊,我上午一直坐在办公室,中午出来吃饭时,才看到政府办公室挤了那么多人,连走廊上,楼梯上,都坐满了。我以为已经处理好了呢!”我说。

“哪里处理好了!”她说,“他们本来想去找您的。有几个胆大的,走到您的办公室门前,却不敢进来。我听他们在轻轻的议论说,这事儿,只能找您才处理的了。可是,你坐在办公室里看起来那么凶,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吓得他们又不敢去找你。”

哦,是这样吗?怪不得上午总有人在我的门口探头探脑。

“我有那么凶吗?”我笑道。

老是有人说我很凶,不太好说话,看来我给人的形象确实不太好,得改改了。

“您其实一点儿也不凶,”她说。脸又一红,“跟你说话也很亲和的……”。

派出所所长踏着她的话音走了进来。我简要的讲了一下刚才接到的电话,让他随我一起去。他问我,要不要带几个人去?带上警械?我说,干什么?去打架呀!就你一个人随我去,不管碰到什么事,你都不准动手。一会儿,小车已停在了门口。我和所长急急上了车。我看到她正关切地望着我。

汽车到了地头,有一段路,汽车没法开。我让驾驶员留在车中等。所长跟着我朝亮着高瓦度灯光的那儿走去。走到近前,才看清那儿站了大群的人。人群中显然有人认识我们,一阵轻轻的嘀咕声。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通道。我走进了通道。我朝前走,通道随着我的脚步,不断往前延伸。我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前。在人群中走这么长一段路,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喧哗。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看着我。我感觉到了这种目光。虽然在灯光下,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

我目不斜视。我很清楚,在这样的场合,在如此的氛围下,我的脸上不能显露出丝毫的胆怯。我的举止上更不能露出丝毫的畏缩。我举手敲门,屋内的人居然没有应答。显然,他们认为是蚕农在敲门,不敢应答。所长在我身侧。刚想直起喉咙喊,我伸手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出声。我掏出手机,给里面的人打了一个电话。当着那些蚕农的面,我对着电话斥责道:

“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敲门也不开。让你们来解决问题的,让你们躲着不见人的呀!”

我听见里面一阵声响,那个分管副职来开了门。我站在门口朝里面瞧,砖瓦厂所在村的支书也在。我直呼他的名字,把他叫了出来。依旧是当着蚕农的面,大声说道:

“限你今天晚上,把蚕宝宝中毒的事情调查清楚。明天一早来我办公室!”又对躲在身办公室里的人说,“走,躲在里面干什么!躲着能解决问题呀!”见他们都畏畏缩缩的出来了,我才转身对蚕农说,“都回家去吧!围在这里干什么?事情发生了。总要解决的吧?把来解决问题的人围着,又不让吃饭,能解决好问题吗?”我朝他们挥挥手,“去吧,去吧。”

也不等蚕农们有什么反应。我便带着那几个人顺着原路离开。依旧是人群自动的让出一条通道,通道在我跟前延伸。依旧是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喧哗。我虽然内心有些紧张,但是,面对着默默的人群,我强制镇静。不敢让自己有一丝的慌乱。走出了人群,我才感觉到了那份轻松。这是一份多让人感觉惬意的轻松啊!村支书拉着我,想跟我说些什么。我制止了他,低声说道:

“不是让你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吗?你现在还啰嗦些什么!”

回到车上,我回味刚才的情景,还真有一种夹道迎送的感觉。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那个村支书便来了。一进门他便嚷嚷道:“昨天晚上还好你来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政府的那位领导胆子这么小,你还在怪罪我们怎么将门关得那么紧。哪里敢开啊。你不知道那些人多气势汹汹啊!”

“蚕桑停火你不知道啊!为什么要去担这一份风险呢?”我皱着眉头说道。

“刚刚点火,点火了又停不下来了。”他说道。

我知道他们村的这座窑只有18门,只能点一把火。不能像二十四门轮窑那样,两把火轮着烧。

“现在怎么办?你点了火,又偏偏发生了蚕宝宝中毒的事。现在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你忘了你们这座窑是怎么建起来的吗?”我说道。

上级再三再四地号召要发展村级经济。但是,村级经济是想发展就能发展的吗?这个村既没有资金,又没有人才。虽然跟前的这位村支书头脑还算活络,但一条好汉还要三个帮呢!也不知他是怎么捣鼓的。这十八门的窑厂说建便建起来了。建轮窑,那个时候已经明令禁止了。他这一下也算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强令他拆除。想发展村级经济最后反倒欠了一屁股债。这不是挫伤了他们村发展经济的积极性嘛。我一直不表态。我态度的暧昧,让政府束手无策。但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还是被捅了出去。上级有关部门下来调查,摆出了一副要处理的架势,逼着不表态的我,也只能表态了。我只能对有关部门的领导说,这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吧!

显然,上级部门摆出这副架势也是在逼我表态。我一表态便意味着这个乡镇今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所谓“处理的目的在于教育。”既然教育的目的已经达到,处理与否就无所谓了。这座窑这才算保存了下来。现在,偏偏蚕宝宝中毒了,而且与砖瓦厂的违规点火不无关联。如果蚕农将事情闹大,上面一追究,岂不是新账老账一起算了吗?

昨夜回来后,我反反复复考虑这个问题。这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我的顾虑一五一十地坦诚给村支书听,最后我跟他说:“出了事情,你不应该将矛盾上交,上交到政府来干什么?难道你还指望政府出钱帮你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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