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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告别四季青仓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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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吧,有时候就像四季青市场的早市,人头攒动,吆喝声震天。你推着板车往里挤,以为抢的是金疙瘩,结果卸货一看,可能是堆压箱底的碎布头。

在青藤茶楼的那场“大戏”,现在想起来,跟演电影似的。雪茄烟?那甜腻腻的腥气,直冲脑门。尚总手里的翡翠扳指,在铁观音的雾气里泛着绿光。杜学明那小子,哆哆嗦嗦点着借条,火光一闪,映着他那张煞白的脸,也晃亮了记忆中小姨胳膊上那些吓人的针孔——那会儿,我整个心像是被铁锹铲了一下,又疼又麻。钱进了兜,心里没踏实,反而像揣了块烧红的碳。君斌后脖子还缠着带血的纱布,汗珠子混着血水沿着衣领往下爬。他手里的甩棍,一下下轻轻敲着红木椅子腿,那“哒、哒”的声音,敲的不是木头,是屋里人绷紧的神经。

“咚”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个湖南帮的老爷子,穿着金闪闪的唐装,拄根蛇头拐杖,动静不小。

“尚总啊,”那声音就像拿砂纸蹭生锈的铁器,“现在的小年轻,火气真大啊?”他往主位一坐,蛇头杖“当啷”撞上紫砂壶,桌上那吐水的小茶宠都吓得“滋溜”喷歪了。杜学明慌得像个刚进场的雏儿,起身倒茶,一杯热茶又扣在刚烧完的借条灰上,氤氲开一片新的污迹。我手摸到裤兜里的弹簧刀,电工胶布缠的刀柄还沾着昨天卤味摊的油腥。

这时君斌“噗嗤”乐了,甩棍在手里耍得跟风火轮似的,抓起个九堡带来的苹果,“嘎嘣”就是一口脆响,那嚼苹果的声音在当时死寂的屋里跟炸雷差不多。“老爷子,尝尝苹果?九堡的,甜!”他话音未落,湖南帮大哥腰上的对讲机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瓢泼大雨哗啦就砸了下来,茶室的雕花窗子给风撞得吱哇乱叫。

就在窗外雨雾弥漫,屋里光影晃动那一刻,我终于把尚总的脸看真切了——他耳朵后面那道疤!三年前四季青那场混战,不就是这道疤的主人,顶着火场的热浪把昏迷的档口小妹扛出来的吗?那点被买卖压得几乎忘了的江湖气,好像被这雨水冲醒了点。蛇头杖忽然朝我一指:“后生仔,唐艳芳那笔债……”我知道他想问啥,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一半。

“钱清了!”我截住他的话头,看了眼地上还带着茶渍和水汽的灰烬,“多谢阿叔给面儿,我们闪人了!”这关,总算过了。顶着漫天大雨钻出茶楼,君斌捏着杜学明“赔”的新缅玉烟嘴把玩,钱要回来了,但这一趟,要不是尚总帮忙,真谈不上“干净”的赢。

我和君斌踩着那辆快散架的三轮车,一头扎进四季青市场后巷。街边服装店的卷帘门“哐当哐当”往下砸,那声响,就是宣布小商贩们一天的厮杀结束的信号弹。我们的仓库?窝在四季青边上那个老小区里。

“总算能松口气了。”我把装着“救命钱”的帆布包扔在桌上。几根大头针在昏暗光线里显得格外扎眼,提醒我生意的本质:细碎、易伤人。君斌靠着堆满货的架子点烟,破打火机“咔哒咔哒”好几下才冒火苗,正好照出他颧骨上的淤青。

我抽出两捆崭新的“毛爷爷”,那油墨味儿混着仓库里堆积的布料味,加上潮气,醺得人有点头晕。“拿着!”我越过一堆没卖出去的牛仔裤、卫衣把钱递过去。塑料捆钞纸“嘣”一声脆响,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响。君斌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火星子在昏暗里划出一道橘红的弧线。“嘿,把我当雇来的‘打手’了?”他扯着嘴角想笑,又疼得“嘶”了一声,“给两千块买两瓶云南白药得了!”说着用脚尖把墙角的破医药箱勾过来,棉签蘸着碘伏就往脸上招呼,棕黄色的药水就顺着他脖子往下流。

我没理他,绕过那些堆得像小山的衣服裤子,硬把钱塞进他那条沾满机油的工装裤兜里。“毕业了,回台州老家吧,和阿秀,踏踏实实过小日子,别在外头漂着打打杀杀了。”我捶他肩膀,手碰着他硬邦邦的肌肉,跟打在浸透了水的老棉花包上似的。

他擦药瓶的手停住了。窗外“轰隆”一声火车经过,震得仓库顶棚扑簌簌往下掉灰,墙角那接触不良的破灯管也开始忽闪忽闪,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我爹昨天又来电话了,”他拧紧瓶盖,手指头都捏白了,“说一毕业,就押我回去把婚结了。”

我抬头看看墙上那本2006年的大红挂历,上面用红笔重重圈着的展销会日期,像一个醒目的目标靶。君斌忽然把钱甩回来,差点砸我脸上。

“你这是干啥!”我喊起来。

“你不是老嚷嚷我是‘台州首富’吗?这趟我赚够两千块的‘出场费’治伤,够意思了!剩下的你留着翻本吧,”他又点上那支刚才掐灭的烟,青烟在灯光的光束里转悠,像条游龙,“等哪天你发了大财,请我喝茅台才是正经!”

天色越来越沉,我俩蹲在仓库门口分一盘早就凉透了的炒粉。君斌说,阿秀最近在学苏绣,绣的凤凰老像被拔了毛的野鸡。我笑得一口辣椒呛喉咙里,咳得眼泪都飚出来了。远处四季青市场的霓虹灯“啪嗒啪嗒”次第亮了起来,“外贸原单”、“韩版精品”……五颜六色的,像是浮在黑夜水面上的泡泡,看着绚烂,一碰就破。

“这一毕业啊……”我看着马路上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的集装箱货车,它们的尾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红尾巴。君斌忽然哼起《海阔天空》,他那跑到浙江湾的粤语,混着钱塘江上传来的汽笛声,都融在这带着点春寒的晚风里了。

他的影子被路边的灯拉得老长老长,歪斜地映在仓库那块褪色的“SUdU服装”招牌上。影子的边缘忽然晃了一下——哦,是值夜班的工人骑着他装满货的三轮车从边上碾过,车头那盏颤巍巍的灯光,倒真像给我们探路似的。

我攥着手机,电话里小姨的笑声像是生锈的琴弦被硬生生拨了一下:“咳,当年我在深圳倒腾电子表那会儿,被联防队撵着跑了三条大街……”她话没说完,突然咳得惊天动地,感觉要把肺管子都咳进话筒里似的。

推开小姨家的门,那是她父母离世后,留给她的一套老房子。铁门“吱呀”声让人听着像垂死挣扎的呻吟。屋里的情形,简直像是时间胶囊把我带回了九十年代:落满灰尘的玻璃茶几上堆着小山似的药瓶;电视柜里那台老古董牡丹牌彩电,显像管估计早就报废了。小姨蜷在沙发角落里,那件真丝睡袍都褪了色,领口滑下来,露出的锁骨像两把生了锈的镰刀。那味道,烟味儿、霉味儿,混着不知名的药味儿,呛得人眼发酸。

“窗帘……”我刚张嘴就被烟雾顶得直咳嗽。小姨弹烟灰的手腕细得像麻杆儿,能看见底下青紫色的血管。烟灰缸都满了,里头横七竖八躺满了带口红印子的烟屁股。“别开!”她猛地尖叫起来,下一秒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下去:“外头光太亮,刺得眼疼,睡不着觉……”

我摸黑往窗边走,“哐当”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痰盂,那暗绿色的液体立马在地板革上蜿蜒流淌。推开窗户的刹那,阳光“刷”地涌进来,像撒了一把滚烫的金沙子,瞬间把飘在空中的那些棉絮照得清清楚楚——是从破了洞的沙发里逃出来的海绵填充物。带着楼下卤大肠香料的春风也趁机闯了进来,吹得墙上那本挂历哗哗响。

小姨抬手挡光的样子,像个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了什么。她手腕上那个镯子,已经不是原来的翡翠了,浑浊的绿色在阳光底下看着有点刺眼。我把那个装着钱的牛皮纸信封悄悄压在药瓶

“那个宋哥啊……”小姨冷不丁又开口了,声音像铁勺刮着铝锅底,“他在四季青那儿,新盘了五个档口呢。”她摸索着又点燃一支烟,打火机窜起的火苗照亮了她眼角的沟壑,深得像是刻上去的。“别学我,小汪。”烟灰落下来,正好掉在真丝睡袍上,“嗞”一声烫出个小焦洞。

那一刻我知道,这些钱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毒品那玩意,就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走出那栋楼,巷子口音像店的劣质音响正放着周杰伦的《千里之外》。我数着信封里省下的三十张“毛爷爷”,崭新的纸边儿像小刀子割手指头。杭海路上梧桐树的新叶子绿油油的,骑自行车送面料的小工后座上,鼓鼓囊囊的牛仔布在风里飘,像个扬帆起航的小船。

仓库门口,我正蹲着吃东西,美芬找来了。她枣红色的毛衣上别着个闪亮的新胸针,挺显眼。

“美芬,”我吸溜着凉粉条子,“货清得差不多了,眼瞅着要毕业了,这仓库转交给宋哥,我这大学期间的‘小倒爷’生涯也该画句号了。琢磨着找个正经活儿干干,银行之类吧,去金融圈子里泡几年,兴许能开开眼界。”当个金融白领,听上去挺体面,大概也能离这些让人糟心的“江湖”远点。

傍晚天色擦黑,我兜了个圈子又晃悠到小姨家楼下。三楼那窗户又被厚厚的窗帘捂得严严实实,黑黢黢的缝隙里,好像能看见烟头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红光。巷子尾那家麻将馆飘出来的洗牌声哗啦啦响,跟电视里踢世界杯预选赛的嘈杂声混在一块儿。我把兜里剩下的三千块钱掏出来,捻开一半,塞进了单元楼门口小姨订奶的铁皮小箱子里;另一半揣回自己兜里,算是留着这几天的饭辙。

庆春路天桥上,“淘宝网”三个蓝字的大广告牌闪得人眼花。桥底下卖盗版碟片的小贩还在扯着嗓子吆喝《头文字d》。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举着奶茶嘻嘻哈哈地从我旁边跑过。不知道碟片哥现在怎么样了,在里面有没有被人欺负。

2006年的春末,杭城空气里混着点桐油味儿。我那个压满了货的仓库终于清光了大部分的库存,像条搁浅的老船,窝在四季青市场旁边老小区的阴影里。傍晚六点,手机在铁皮柜上“嗡嗡”地震,这是老妈今天第三通电话。

“跟汪佳那姑娘处得还成不?暑假能领回家来不?”老妈的余杭口音穿透力极强。我看着玻璃窗倒影里自己那沾了线头的衬衫领子,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好着呢,正琢磨着啥时候两家见个面……”

“嘎吱——”仓库那破铁门响了一声,汪佳背着个米色的帆布包站在门口,头发丝里还沾着点裁缝车间带来的碎布屑。美芬溜到后面小隔间里,装模作样地锁上门盘点库存去了。空荡荡的仓库里,头顶上那台老吊扇“呼呼”地转,把她头发上的栀子花洗发水香味搅得像打旋的风。

“晚上……又住这儿啊?”她摘下实习生那个蓝底塑料工牌,月亮的清光正好漫过她锁骨那位置——一枚钉在样衣上的珠针还没拆下来,尖儿亮晶晶的。我下意识挺直腰板,幸好昨晚用肥皂把那件发黄的衣服狠狠搓过两遍,现在的领子,勉强能算得上“及格”。

春天的杭州,风都是软的,梧桐树毛絮飘飘洒洒,粘在她眼睫毛上,像撒了小星星。我们抱在一块,她工装兜里那半截碳素笔“啪嗒”掉地上了,滚进地板缝隙的灰堆里。没人顾得上去捡。仓库里只剩下老式座钟滴答滴答的走表声,和我们俩缠在一块儿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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