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不是你!(1/2)
苏凌与黑衣人定下赌约,庭院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凌身上,等待着他的分析。
火把的光芒跳跃不定,映照着黑衣人那张血肉模糊却又难掩惊疑的脸。
苏凌神情从容不迫,甚至有些慵懒地耸了耸肩膀,仿佛在阐述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其实,你今夜会出现在我这黜置使行辕,看似突兀,毫无征兆,但细细想来,一切皆有迹可循,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端起茶卮,又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第一个线索嘛,便落在今日傍晚,聚贤楼的那场宴席上。”
他目光扫过黑衣人,注意到对方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席间,我‘无意间’向孔鹤臣及六部主官透露了一个消息——丞相萧元彻,私下给过我一份名单。”苏凌特意加重了“无意间”三个字,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但我对此名单的具体内容,却是讳莫如深,语焉不详,只说时机未到,不便透露。”
他放下茶卮,声音陡然清晰起来道:“而我返回行辕之后,才不多久,夜深人静之时,你这位身手不凡、行事诡秘的刺客,便不请自来了。这时辰上,未免也衔接得太过于‘巧合’了一些吧?”
苏凌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黑衣人。
“所以,指使你前来的人,其目的必然与这份名单有关!他迫切地想知道名单的内容,或者更想将名单直接毁去!那么,谁会对这份名单如此感兴趣,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呢?”
他微微停顿,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然后一字一顿地给出了结论。
“答案显而易见。你背后的指使者,绝非江湖草莽,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对头。他,就藏在今日聚贤楼宴席之上!不是户、兵、工、刑、礼、吏六部中的某位天官大人,那便只能是——大鸿胪孔鹤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这第一个分析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直接将嫌疑人的范围锁定在了一个极小的、位高权重的圈子里!
那黑衣人听到这里,尽管脸上血肉模糊难以分辨表情,但他身体的微微一僵,以及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与慌乱,却没有逃过苏凌和周围几个细心人的眼睛。
但他立刻强压下情绪,嘶声狡辩道:“哼......胡说八道!纯粹是......是你的臆测!劳资......劳资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与什么狗屁宴席......有......有何相干?!”
苏凌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否认,并不与他争辩费口舌,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好,就算你否认与宴席有关。那我们不妨再分析得细致一些。”
“假设,指使者确是六部中的某位尚书大人。那么,我们便来逐个看看,谁最有可能,谁又最没可能。”
他掰着手指,如同在清点货物道:“六部之中,工部、兵部、礼部——这三部,嫌疑最小。”
“放屁!”黑衣人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嘲讽起来,试图打断苏凌的思路,“你......你凭什么说他们嫌疑最小?简直......武断至极!毫无根据!”
苏凌闻言,不怒反笑,哈哈大笑声在庭院中回荡,充满了自信与洞察一切的了然。
“我之所以说他们嫌疑最小,自然有我的道理。”
“第一......”苏凌伸出第一根手指。
“我苏凌这个京畿道黜置使,名为察查京畿道各部官员,但天下人皆知,丞相推动,天子照准,我最主要的目标,便是清查户部账目,厘清丁士桢这些年留下的糊涂账!此事针对性强,目的明确。工部、兵部、礼部,他们完全可以隔岸观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有何理由,要在这个时候,甘冒奇险,派你这样的高手潜入行辕?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也毫无动机可言!”
“第二......”苏凌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一些,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黑衣人身上,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而这第二点,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基于你的反应!”
黑衣人身体猛地一颤。
苏凌指着他,语气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
“你,对你背后那位主人,可谓是忠诚到了极点。宁可受尽酷刑,血肉模糊,也绝不透露半分有用的信息。这份忠诚,固然可‘嘉’,却也暴露了你的软肋。”
“试想......”苏凌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若指使你的主人,真的就在工、礼、兵这三部尚书的其中一位之中。那么,当我刚才武断地将这三部排除嫌疑之时,你心中应该是暗喜才对!你应该巴不得我如此认为,将调查方向引向别处!”
“你绝对会想办法沉默,或者甚至顺着我的话,诱导我更加坚定这个错误的想法,从而保护你真正的主人!”
苏凌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声音也陡然提高。
“但是!你却没有!你反而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尖锐地反驳我,讽刺我‘武断’、‘毫无根据’!你这反常的、急于纠正我的举动,恰恰说明了——工、礼、兵这三部之中,根本没有你的主人!你害怕我真的就此排除了这三部,你的主人将更加容易暴露。所以你才忍不住要出言干扰!你想把水搅浑,让我怀疑所有人!”
这一番心理层面的精妙分析,如同庖丁解牛,瞬间剖开了黑衣人那看似顽固的伪装,直指其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意图!
“我......”
那黑衣人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充满了怨毒和痛苦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恐慌!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极力反驳,想继续狡辩,然而巨大的震惊和逻辑上的彻底溃败,却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保持着那个张口结舌的愚蠢模样。
苏凌神情淡然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缓缓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平稳地继续分析道:“既然六部之中,工、礼、兵三部已然可以排除嫌疑,那么这范围,可就瞬间缩小太多了,清晰了不少。”
他说话间,暗暗用眼角余光瞥了那黑衣人一眼。
只见这次黑衣人似乎学乖了,尽管被绑得结结实实,浑身剧痛,却紧紧闭着那张扭曲的嘴,强忍着一声不吭,试图用沉默来对抗苏凌的剖析,以免再像刚才那样因为急于反驳而露出马脚。
苏凌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剩下的,便只有刑部和吏部这两个了。坦白说,这两部,确实还是有一定嫌疑的,需要仔细甄别。”
“先说这刑部。”苏凌目光微凝道。
“我插手了欧阳昭明其叔父,也就是前户部员外郎欧阳秉忠当年的旧案,此事必然在刑部掀起了一些波澜,引起某些人的不安和慌乱,这是情理之中。”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笃定道:“但是,这种慌乱,绝没有上升到需要立刻派顶尖刺客潜入行辕,除我而后快的地步!原因有二。”
苏凌条分缕析,逻辑清晰。
“其一,欧阳秉忠旧案,表面看去,铁证如山,卷宗齐全,程序上似乎并无明显漏洞。更重要的是,此案是当年天子亲自阅览后,御笔钦定,下发圣旨定罪的!在天子心中,此案早已了结。”
“若无绝对有力、足以颠覆所有现有证据的新证出现,想要翻案,难度堪比登天!这一点,刑部上下心知肚明,这是他们有恃无恐的最大凭仗!”
“其二,即便我铁了心要查,想要旧事重提。但如今的刑部尚书,早已不是当年主理此案的那位了!他完全可以将所有责任一推二五六,全部赖在那位已经告老还乡、不知所踪的‘倒霉蛋’前任尚书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用最小的代价、最稳妥的方式保全他的乌纱帽和刑部的颜面。”
“如此权衡利弊之下,他何必非要兵行险着,用刺杀黜置使这等一旦败露便万劫不复的极端方法?这完全不符合官场常理和利益最大化的原则。”
“所以......”苏凌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
“基于以上两点,刑部的嫌疑,也可以基本排除了。”
说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黑衣人的反应。
虽然黑衣人极力掩饰,但那微微松弛了一丝的肩颈线条,以及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并非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细微波动,还是被苏凌敏锐地捕捉到了。
“接下来,便是这吏部了。”苏凌将目光投向漆黑的夜空,仿佛在审视着这个执掌天下官员升迁任免的要害部门。
“就目前而言,吏部似乎还没有什么明显的事情直接牵扯到我的调查中来。表面上看,风平浪静。”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过嘛,他们自己做过什么,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吏部考功、选官,其中的门道和可能存在的猫腻,可不是一清二白。”
“但即便如此,在目前这个阶段,在我还没有明确将矛头指向吏部的情况下,他们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静观其变,甚至暗中打点疏通,而不是主动跳出来,与我这个天子钦点、丞相支持的黜置使立刻撕破脸,动用刺杀这等最激烈、最愚蠢的手段。这无异于不打自招,自寻死路。”
分析完毕,苏凌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强作镇定的黑衣人,朝着他努了努嘴,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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