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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2章 六朝兴废随流水,万里江山入新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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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冬至刚过,皇城的寒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养心殿檐角的铜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却驱不散殿内的沉郁。铜炉里银丝炭燃得正旺,暖烟袅袅缠上梁间,却暖不透御座上萧桓苍白如纸的面容。

他枯瘦的指节摩挲着案上《财政革新疏》,落款“萧燊”二字笔力沉雄,恍惚间竟与谢渊当年的手迹重叠。

殿外宫灯被风掀得乱晃,光影在金砖上曳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恰似此刻大吴的权力天平,一端是油尽灯枯的帝王,另一端是锋芒初露的储君,而那道定乾坤的遗诏,正待朱砂落纸。

登金陵城楼

吴天春色涵江潮,金陵城阙枕云涛。

六朝兴废随流水,万里江山入新政。

宸极皇图终不撼,中枢吏治已昭昭。

东溟北漠狼烟静,莫向神州轻动刀。

“宣萧燊进来。”萧桓的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内侍刚要转身,他忽又抬手:“传沈敬之即刻入宫,朕有要务托孤。”方明仍想劝诫“龙体当静养”,萧桓却摆了摆手,枯瘦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朕的身子自己清楚。如今内帑入国库、倭寇退三舍,正是钉死根基的时候,半点耽误不得。”

“宣萧燊进来。”萧桓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内侍刚要应声,他又补充道,“让沈敬之也即刻入宫,朕有要事相商。”方明还想劝诫,萧桓却摆了摆手:“朕自己的身体,朕清楚。如今内帑充公初见成效,东南倭寇渐平,正是定根基的时候,耽误不得。”

萧燊入殿时,正撞见萧桓伸手去够案上朱笔,指尖颤得三次都擦过笔杆。他快步上前托住父亲手腕,入手冰凉刺骨,喉头微紧:“父皇,政务有儿臣扛着,您且安心调养。”萧桓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落在他身上洗得发浅的青布常服上——这是萧燊主持财政革新后便日日穿着的,说“国库未盈,储君当率行节俭”,此刻在明黄宫帷映衬下,更显风骨。

未几,沈敬之踏入殿中。这位历仕七朝的老臣紫袍玉带,须发虽如雪染,脊背却挺得像一杆标枪。行过三叩九拜大礼,他抬眼扫过萧桓的病容与萧燊的忧色,浑浊的老眼瞬间清明——帝王托孤,从来都是江山最险的棋局。“沈公,”萧桓开门见山,气若游丝却字字千钧,“朕召你前来,是要你草拟遗诏。”

此言一出,萧燊膝头一软险些跪倒,沈敬之也惊得叩首:“陛下春秋鼎盛,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萧桓抬手止住二人,呼吸愈发急促:“朕意已决。你二人是朕最信得过的肱骨——沈公掌吏治三十年,熟稔朝堂脉络;燊儿主新政,深知民间疾苦。这遗诏,要合你二人之心,更要安大吴之民。”

养心殿偏室,明黄诏纸铺在紫檀案上,衬得沈敬之手中的狼毫笔愈发沉。他蘸饱朱砂墨,笔尖悬在纸上方寸处,却迟迟未落。萧燊立在他身侧,望着窗外秃枝上的寒鸦,声音沉静如潭:“沈公,遗诏不是先帝的身后文,是大吴的定心丸。如今新政刚起炉灶,旧臣暗通宗室,若诏文含糊,臣百年之后,恐有萧墙之祸。”

沈敬之颔首将笔搁在笔山,指腹摩挲着笔杆上的包浆:“太子所言极是。老臣本想循旧例,写些‘君臣同心’‘恪守祖制’的套话。可如今‘祖制’二字早被魏党玷污——他们当年阻挠革新,靠的便是这三个字。”他抬眼望向萧燊,目光里满是期许,“不知太子心中,这遗诏的筋骨该是什么?”

“有两条铁律,”萧燊霍然转身,眼底燃着亮火,“其一,‘储君已明,朝臣当同心辅佐’。臣虽居东宫,可宁王、安王在封地私养甲士,章明远之流暗通款曲,若遗诏不把话挑明,他日父皇宾天,这些人定会借‘国无长君’生事。”他指尖重重叩在案上的民生奏报,纸页震颤,“其二,‘轻徭薄赋,永记民生为本’。内帑充公、盐铁改制,全是为了这八个字。这不仅是新政的根,更该是大吴代代相传的祖训。”

沈敬之眼中闪过激赏,重新握笔的手稳如磐石:“太子高见!第一条斩觊觎之心,第二条立执政之基。老臣再添‘肃清吏治’‘整军强边’两策,与太子的主张互为表里。”朱砂笔锋落下,在诏纸上洇开沉实的字迹,“如此一来,既承先帝扫魏党之遗志,又继太子安民生之新政,朝局自会稳如泰山。”

初稿拟就,沈敬之双手呈给萧燊。萧燊逐字逐句审阅,目光在“轻徭薄赋”四字上凝住,提笔补了一句:“凡赈灾、河工、边防所需,优先从国库支取,不得再动民生赋税。”笔锋收处,他抬眼对沈敬之说:“沈公,烦请将此稿呈父皇御览。”望着老臣离去的背影,萧燊掌心因用力而沁出薄汗——这道遗诏,是父亲的托孤信,更是他执掌江山的尚方宝剑。

遗诏初稿入养心殿的消息,像投进滚油的火星,瞬间在朝堂炸开来。内阁议事时,首席阁老周伯衡将茶盏重重掼在案上,青瓷盏沿磕出细纹:“太子这是要借遗诏钉死新政!既固自己储君之位,又断了旧臣复辟的念想。”他转向正拨弄算珠的徐英,语气带着质询,“徐阁老掌着国库钥匙,对此该有公论吧?”

徐英推开盘算清的军饷账册,指腹点着册上的朱红数字:“周阁老过虑了。内帑充公半载,国库实增百万两——六十万两补了西北军饷,三十万两修了黄河堤坝,百姓赋税实打实减了三成。这‘轻徭薄赋’绝非空泛口号。若遗诏能把这话刻死,日后再有贪官敢伸手,便是抗旨之罪。”

角落里的魏彦卿慢悠悠折起密报,指尖叩了叩案角:“徐阁老说的是实利,周阁老忧的是权局。依在下看,太子这两条铁律,明着针对旧臣,实则也是给我们这些新政派吃定心丸。”他将密报推到众人面前,墨迹未干的字迹触目惊心,“锦衣卫查到的——礼部右侍郎章明远,这几日与宁王信使往来频繁,信里全是‘待时机成熟’之类的鬼话。”

“岂有此理!”蒙傲猛地拍案而起,铠甲甲叶碰撞得铿锵作响,“太子为新政夙兴夜寐,守得边防安稳,这些人却还在窥伺皇位!若遗诏镇不住他们,本将军麾下四十万将士,第一个不答应!”他按在腰间佩剑上,剑穗无风自动,“明日早朝,本将军便当众请旨,恳请陛下把储君之位在诏中写死——谁敢置喙,以谋逆论处!”

孟承绪与纪云舟对视一眼,齐声附议:“蒙将军所言极是。”中书令孟承绪上前一步,袍袖扫过案上的奏疏:“明日早朝,臣率中书省百官附议,以‘中枢决策’立住遗诏的法理;纪侍中可率门下省同僚,从‘诏令合规’驳斥旧臣的歪理,让他们哑口无言。”周伯衡见众意已决,捋了捋胡须点头:“好,明日我们同心协力,为太子撑住场面。”

萧桓捏着遗诏初稿,看了足有半个时辰。殿内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裂的轻响,窗外偶尔掠过的宫鸦啼声,更添几分凄清。萧燊侍立一旁,看着父亲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抚过“轻徭薄赋”四字,眼眶渐渐发热——他想起十七年前河南大旱,父亲带着他微服查灾,见灾民啃食树皮时,那声砸在心底的叹息:“朕身为天子,竟让百姓受此苦,愧啊。”

“燊儿,”萧桓忽然开口,声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十七年前河南大旱,国库空得能跑老鼠,内帑被魏党攥得死紧,朕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拖家带口逃荒。”他抬眼望着萧燊,浑浊的老眼里布满血丝,“如今你把‘民生为本’写进遗诏,比朕做得好,做得实。”

萧燊双膝跪地,额头轻触冰凉的金砖:“父皇是儿臣的楷模。若不是父皇力排众议支持内帑充公,信任徐英、江澈这些新政臣,儿臣孤掌难鸣。”萧桓伸手将他扶起,颤巍巍抓起案上朱笔,在遗诏末尾添了一行字。萧燊凑近一看,“凡萧燊所定之策,朕死不废”八个字,笔锋虽颤却力透纸背,带着帝王最后的威严与托孤的赤诚。

“父皇!”萧燊心口猛地一沉,随即涌起一股热流——他太清楚这八个字的分量。这不仅是对他的认可,更是给所有朝臣划下的红线。日后即便他推行更激进的改革,旧臣也休想拿“违背先帝”当借口。

萧桓将朱笔掷在笔洗里,水花溅起又落下,他靠在龙椅上,疲惫却满足地阖眼:“把遗诏誊抄三份——一份入太庙,一份交沈敬之锁进内阁密库,一份留在养心殿。明日早朝,朕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话说明白。”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再传旨宁王,亦传旨安王,限二人三日内入京——大吴的江山,只能是萧燊的,他们得亲眼看着。”

宁王接到圣旨时,正对着封地舆图盘算扩军。他把密信揉成齑粉,狠狠砸在地上,青砖都震出细纹:“萧桓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遗诏明定储君,还说‘朕死不废萧燊之策’——这分明是告诉天下人,我们这些宗室,全是摆设!”

安王萧瑾捡起地上的信纸残片,指尖捻着纸屑冷笑:“皇兄稍安勿躁。萧桓病入膏肓,萧燊虽有东宫之位,却未必能攥住蒙傲、沈敬之这些老臣。我们按时入京,早朝上装足恭顺,先稳住他们。”他眼中闪过阴狠,“等萧桓一死,我们便联合章明远这些旧臣,质疑遗诏‘不合祖制’——‘凡萧燊所定之策’这话太绝对,正好抓来做把柄。”

宁王与安王星夜兼程赶回京城,刚入朝阳门,就被林锐带着禁军堵个正着。林锐一身银甲亮得晃眼,手中禁军令牌举得笔直:“两位王爷,陛下有旨,命末将护送入宫。为保圣驾安全,王爷的随从需在宫门外待命。”他语气恭敬,可按在刀柄上的手纹丝不动——那架势,分明是“请”不动就硬拦,让两位王爷藏在随从行囊里的兵器与密信全成了废物。

入宫路上,宁王揣着试探开口:“林将军,听闻陛下拟了遗诏,不知里面可有提宗室辅政的话?”林锐目视前方,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末将只是禁军副将,守好宫禁便是本分,朝政之事不敢妄议。不过末将听说,太子在江南推的新麦种,亩产比旧种翻了倍,百姓都喊他‘救命太子’。”

到了养心殿外,蒙傲正按剑立在丹陛之下,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见两位王爷过来,他只略一抱拳,声音像淬了冰:“两位王爷,陛下龙体欠安,暂不能见。不过在下有句话奉劝——西北鞑靼的尸身还没凉透,大吴经不起内乱。谁要是敢动歪心思,在下的剑,可不认什么王爷爵位。”宁王脸色瞬间惨白,安王也攥紧了袍袖,缩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了。

次日早朝,太和殿的盘龙柱下都透着凝重。萧桓被内侍搀扶着坐上御座,龙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可眼神却亮得惊人。沈敬之捧着鎏金诏盒站在殿中,目光扫过阶下百官——旧臣们垂头敛目,新政派昂首挺胸,宗室诸王缩在角落,眼珠子乱转像揣了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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