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2/2)
见令仪低眉顺眼,博洛不由欣喜,抓了她一双手才要说些体己话,就听一阵小跑声音,博洛不回头亦知是得安冒冒失失跑来,不觉垂头丧气,松了令仪的手。
“按爷的吩咐赏了,谁知曲莲那丫头不知好歹,竟恼了,说什么也不要爷的钱。”得安笑回道。
见博洛黑了脸,令仪忍不住嗤笑出声,博洛一脚踢在得安屁股上,咬牙切齿地道:“合家上下,属你知好歹,那十块钱赏你。”
“赏我?”得安笑道,“我没做什么讨爷喜欢的事呀。”
“赏你有眼力价儿!”博洛说着,也不去看令仪掩口笑个不住的样子,转身就走。得安看看令仪,又看看他爷的背影:“那什么……怎么了这是?”
令仪越发止不住笑,只推得安道:“还不跟着!”
须臾,曲莲端了银耳羹上来服侍令仪吃了,果然报怨了一番博洛赏她钱的事。令仪作好作歹劝了一场。这些日子因忙着元冬的婚事,家下各房亦疏于管束。别处尚可,西院如今就只住着博洛。自苏茉出府,明庭便同着沅芷一处,与令仪同住。
令仪深恐院落大人少,丫头们打扫得不尽心,越发显得疏落,便先往西院去查看。人还没进西院,就见烟火缭绕。曲莲先叫道:“赶是走水了!这还了得!”
说话间,主仆两快步进了院子,正见三个小丫头,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在院子里烧树叶,一股子烟尘扑面而来,曲莲忙护住令仪,骂那些丫头道:“作死的小蹄子,什么地界儿跑来烧树叶,走了水可怎么好?就这样懒,收拾了外面烧去能多走几步路?哪里就走大了脚?”
三人见是令仪,忙不迭的请安,其中一个年岁稍大些的被另外两个推出来,喏喏地回道:“是二爷吩咐了,叶子烧了和了土,埋在树根下。我们原也怕烟太呛,特特赶着爷出门子我们才烧的,再不想大奶奶这会子来了。”
令仪低头看看院子里两棵落尽叶子的大杨树,不禁笑叹道:“果然是‘化作春泥更护花’,难为你们爷一番心思,接茬烧吧。”说着自向书房走去,远远地见有个人影从书房出来,急急地向后面院子跑。
“谁在那里!”令仪唤一声。
曲莲紧跟着大声嚷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大奶奶在这里,快过来回话!”
那人脚步一滞,又急急地要走。令仪眼尖,先认出来:“煜祺,你又在我跟前弄鬼儿!眼看当爹的人了,白天黑夜玩不够,你仔细吓着我,我叫你二哥哥使鞭子打你。”
那人转回身,果然是煜祺,曲莲拍手笑道:“奶奶好眼里,三爷就是个孙猴子,也逃不出奶奶的法眼。”
煜祺笑嘻嘻地行至令仪身边,笑道:“今儿这样的好日子大嫂子怎么没去吃喜酒?”
“我去了反拘住他们,没得叫他们不自在。”令仪笑道,“不如不去。你今儿是不用工作吗?怎地跑来你二哥哥这里?”
“哦……今儿公司放假,我闲着也没事,想来二哥哥这里找本书看看。”煜祺笑道。
令仪打量着他,他双手空空,全身上下也没有可以装书的地方。煜祺知其意,忙解释道:“那个……我原想找《海国图志》读给霁华听,谁知竟没找着,也不知道二哥哥的放在哪里。霁华那里还巴巴地等着我呢,大嫂子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话音未落,煜祺转身就走。
“哎……”令仪要叫他,见人已走远,却仍忍不信高声道,“那书到底要不要紧?我打发人再出去买一本来。”
煜祺也不回头,也不答话,急急地走了。“这孩子,还是这么毛毛燥燥的,哪像个要当爹的人?”令仪笑叹。
曲莲扶着令仪道:“三爷再大,奶奶跟前也是个孩子。”
令仪摇摇头,自顾进了书房。才一进门不由笑得打跌,难怪煜祺找不见书,博洛书房里乱得如同大风刮过一般,忙吩咐曲莲道:“去,把方才那三个丫头……就要回话那个叫来我问问,他们是怎么服侍爷的?”
曲莲忙返身出去。令仪自向桌案前将典籍古书一件一件收起摆好,忽低头见桌案是上了锁的。
令仪小心地将露在外面的信封抽出来,见上面写着“郭师长亲启”,信封被拆开过,令仪犹豫了一下,随手拆开一瞧,原来是孙德胜写的,字迹比之当年竟大好了,疏疏几句,不过是说些二十八师的作训事宜。
难怪博洛说有军务要忙,想必这样的信函还有更多,孙德胜必是常常汇报军务的。只是这样的信函博洛必不会随便放着,怎地会从屉子里挤出来?令仪皱了眉,再细看那屉子上的将军锁,周围一点划痕,竟像是被撬开过的样子。
“回奶奶,芸豆来了。”曲莲挑了帘子引着方才回话的丫头进了书房。
令仪忙将信函藏于书下,笑道:“原来叫‘芸豆’。苏茉在时起的名字吧?”
“是。”芸豆说着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令仪不动声色地道:“那说起来也该是这院子里的老人儿了,怎地服侍爷还这么不上心?”
芸豆慌道:“并不敢不上心,只是我们年岁小,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哪里没做好,还求奶奶指点。”
“倒是个灵透丫头。”令仪笑道,“既说服侍得好,怎么二爷的书房乱成这样?”令仪说着,向书架上摸了一把,摊给芸豆看,“瞧这灰,扫一扫够栽一盆花儿的。”
芸豆忙福一福,道:“大奶奶明鉴,二爷打着骂着不叫我们进他书房,前次一个新来的丫头不知底里,卖弄勤快进来打扫,二爷竟连夜将她撵出去了。”
令仪想一想,心中也便了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既这么着,怎么三爷倒可以随意出入?”
芸豆一脸茫然地看向令仪,又看向曲莲,少不得实话实说:“并……并没见三爷来过。”
令仪一惊,霎时间心头转过百十个念头,片刻扭头向曲莲道:“你且先去把西院所有的下人都召集起来,好好说给他们,服侍爷必得小心谨慎,二爷心粗,又不言语,他们也该仔细着,别失了规矩,白委屈了二爷。我和这丫头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