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太后代理(1/2)
安东府,那座通体由浅灰色花岗岩砌成、象征着新生与秩序的新生居总部大楼前,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微风中轻响,叮咚声里裹着工业新城特有的蒸汽暖意。楼前的广场用青石板铺就,缝隙里还凝着晨露,映着天边初升的霞光泛着细碎银光。
早已接到电报通知的太后梁淑仪,正身着一身浆洗得笔挺的深蓝色工作服——袖口磨出了细微的毛边,胸前别着枚铜制的“新生居总管”徽章,在晨光下泛着哑光。她将乌黑的长发高高盘在脑后,用一支素银簪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身后一众新生居管事整齐列队,青布制服下摆齐齐垂至脚踝,每个人手中都捧着烫金的接待手册,肃然而立的姿态里透着工业管理的严谨。
她脸上虽然带着一丝面对天威的紧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服的铜扣,指腹因常年处理报表磨出的薄茧清晰可见,但更多的却是经过无数实际工作磨炼出来的从容与自信。晨光落在她眼角的细纹上,为那份雍容添了几分实干者的坚韧。
当她抬眼望见那道身着玄色九龙纹常服的身影——衣料上的赤金龙纹在晨光中流转,腰间羊脂白玉带的鸾鸟衔枝带钩折射出温润光泽,在一众身着绯红官袍、石青朝服的王公大臣簇拥下缓缓走来时,她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窒,握着接待手册的手指悄然收紧。
——女帝,姬凝霜!
“新生居代总管梁淑仪,率全体管事恭迎陛下圣驾。”她的声音平稳有力,没有朝臣那般刻意的谦卑,却带着几分实干者的坦荡。
她没有像身后闻讯赶来的地方官员那般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而是按照你定下的“新生居礼仪”,上身微微前倾,屈膝颔首,动作标准利落,尽显不卑不亢的气度。身为大周太后,她本就无需对皇帝行臣礼,只是在此地,她必须隐匿皇家身份,以代总管自居;而对面的姬凝霜与一众朝臣即便从那熟悉的雍容气度中认出了她,碍于皇家颜面与安东府的特殊格局,也绝不敢当众点破。
姬凝霜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目,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从她深蓝色工作服的铜扣,到鬓边素银簪的光泽,再到身后管事们整齐的队列,目光扫过之处,尽是对这方“新世界”的审视。
母后……朕的母后,竟成了那个男人麾下的“总管”,成了朕名义上“皇后”的岳母。复杂的情绪如同晨雾般在她心头翻涌——有对母后处境的诧异,有对那个男人掌控力的暗惊,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但她常年执掌朝政的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连眉峰都未曾动过一分。
“平身。”她的声音如同浸过寒冰的玉磬,清冷中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尾音落在晨风中,让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话音刚落,她便开门见山,直奔此行最核心的目的:“‘皇后’何在?”那声“皇后”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几分帝王对“臣下”的问责,又藏着几分女子对心上人的惦念。
梁淑仪直起身,姿态依旧恭敬,回答得条理清晰:“回陛下,社长奉陛下密旨,正在巴蜀之地清剿名为‘欢喜魔门’的邪教,以‘替天行道’为号肃清地方邪祟。临行前他特意交代,若陛下驾临安东府,一切接待事宜由臣下全权负责。”她刻意提及“陛下密旨”,既抬了姬凝霜的颜面,也点明了社长行动的合法性。
“替天行道……”姬凝霜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扬。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是常年冰封的脸上难得的柔和——这个男人,无论身在何处,都总在做些惊世骇俗的事,从督造蒸汽火车到清剿东瀛,永远不知停歇。可偏偏,这份敢闯敢为的锋芒,正是最吸引她的地方。她的目光越过梁淑仪的肩头,精准地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一名身着浅青色侍女服的女子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阵仗。
那一瞬间,姬凝霜那颗被帝王心术、朝堂纷争磨得比寒铁更硬的心,竟骤然柔软下来,如同初春湖面消融的薄冰,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小脸。
那张小脸,眉梢眼角带着皇妹姬月舞七分的娇俏,尤其是那对笑起来便浮现的梨涡,与月舞如出一辙;而鼻梁的弧度、唇线的轮廓,又分明透着那个男人三分的英气——这是母后与他的孩子,梁效仪。
梁效仪!
母后与他的孩子。
姬凝霜缓缓迈开脚步,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上未干的晨露,洇出几缕淡淡的水痕。身后一众大臣无不面露惊愕——他们从未见过九五之尊对一个稚童流露如此关切,更遑论不顾帝王威仪主动趋步上前。而她毫不在意,径直走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她腰身微折,缓缓俯身,动作轻得近乎凝滞——全然不像那位端坐金銮殿、决断天下事的帝王。玄色九龙纹常服的下摆垂落于地,如同一匹泛着暗金纹路的墨色锦缎,悄然铺展开来。那双曾阅尽朝堂风云、裁决过无数朝臣生死的凤目,此刻竟与一双盈满纯真与好奇的眸子平齐,眼底惯有的凛冽寒威,竟如融雪般悄无声息敛去了大半。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压得极轻,如同春日融冰时的细雪落地,裹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尾音还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分明是怕惊扰了眼前这团软乎乎的小生灵。
这位执掌万里江山的女帝,声音里竟漾着几分连自己都陌生的温柔。
小女孩似乎被她身上那股无形的威仪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往侍女的怀里缩了缩,小脑袋埋在侍女的颈窝,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偷偷打量她,攥着侍女衣角的小手紧了紧,小脚丫不安地在侍女腰间踢了踢。
但孩童的好奇心终究压过了胆怯,她很快又鼓起勇气,从侍女怀里探出小脑袋,小奶音裹着几分怯生生的软糯:
“我……我叫梁效仪。”说到自己名字时,她还下意识地挺了挺小胸脯,像是在炫耀这个名字。
姬凝霜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笑,如同寒梅初绽,清冷的眉眼瞬间染上暖意。
她缓缓伸出手,那只执掌过万里江山、批阅过堆积如山奏折的手,此刻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白皙如玉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小女孩柔嫩的脸颊——那触感细腻温热,与她常年握笔的指腹形成鲜明对比,让她心头又是一软。
这就是他的骨血吗?
眉眼像母后,英气像他,这般鲜活的小生命,竟让她一点都生不出嫉妒之心。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之感吧。
天色微明,锦城的街道还笼罩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静谧之中。青石板路被夜露浸润得发黑,倒映着天边微弱的鱼肚白,连远处更夫敲梆的余音都已消散。
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马车正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车厢由厚重的乌木打造,表面涂着哑光漆,连车轮都裹着厚实的棉垫,行驶起来悄无声息。驾车的正是江龙潜,他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短刀,脊背挺得笔直,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紧闭的铺面,即便在无人的街道上,也保持着锦衣卫统领的警觉。
车厢之内,气氛却与外界的静谧截然不同,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一侧的软垫上,无名道人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双手结着太极印。他那身破旧的道袍下,肌肤隐隐透着淡金色的光晕,周身气流盘旋,带着新生真气的澎湃——这是他道基尽毁后重获的力量,每一次运转都让他激动得浑身发颤。饱经沧桑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麻木,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神圣的狂热,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因激动而露出的笑意。
另一侧,素云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却难掩身体的僵硬。她已换上一身干净的青色衣裙,料子是普通的粗布,却洗得洁白如新,洗去了地牢的污垢与血腥后,露出了清丽脱俗的脸庞,只是长期被囚禁采补的经历,让她的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唇瓣也毫无血色。她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目光紧紧盯着车厢地板,不敢与你对视。
而你,正慵懒地靠在柔软的厢壁上,头微微后仰,闭目养神。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常服随意搭在肩头,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先前为无名重铸道基的惊天“神迹”,于你而言仿佛只是抬手拂去灰尘般微不足道,周身萦绕着的,依旧是那份云淡风轻的从容。
马车在沉默中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细微声响,成了车厢内唯一的动静。
车厢内的气氛混合着无名新生真气的灼热、素云的紧张惶恐,还有对你的敬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几乎要凝固成实质。
终于,你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光清澈如洗,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地掠过仍在修炼的无名——这个已被你彻底重塑的“神选战士”,此刻的状态尽在你掌握之中。
你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身旁如惊弓之鸟般的素云身上,将她细微的颤抖、紧抿的唇瓣尽收眼底。
你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看似随意的微笑,眉眼弯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温和。
“你说,云湖寺以前还有过很多像你一样的‘桃花女尼’?”
你的声音很轻,很柔,如同春日微风拂过湖面,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闲聊意味,落在车厢里,却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但这句话落入素云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让她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冻结!
她那具刚刚因为换上干净衣服、感受到久违温暖而略微放松的娇躯,猛地一僵,双肩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座椅都发出了细微的晃动。
那些被她用尽全力压抑在灵魂最深处、不敢触碰、不愿回忆的血色记忆——地牢的潮湿霉味、了尘秃驴的狞笑、姐妹们的哀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涌上心头,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俏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比身上的青色衣裙还要无血色,连嘴唇都失去了所有光泽,微微发颤。
她那双刚刚因为见证你重塑道基的“神迹”而充满狂热与希望的眸子,瞬间被浓重的痛苦、恐惧与绝望所取代,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们……”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咬得下唇发白,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
“她们都死了!”三个字终于冲破喉咙,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在车厢里回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